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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com消息(東方時空):我躺在病床上,窗外,海水就要漫到屋子裏來了。我的床卻帶著我飛速地在走廊裏滑行。我不能動,也叫不出聲,我覺得眩暈、頭痛。海水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每到這一刻,我就對自己大喊:快點醒來!我希望醒來之後,我依然活著。
那段時間,欒麗君總是在做同樣的噩夢。她的情緒比較低落,小妹貝貝和她的骨髓配型失敗了,在中華骨髓庫裏,也沒能找到和欒麗君相合的骨髓。休學的手續已經辦好了,不知何時才能重返校園。
欒麗君:我心裏充滿著恐懼。我怕我明天怎麼辦。以前我總是怕明天,怕大夫説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出現,我總是生活在這種恐懼擔心之中。
從醫學上講,在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之前,欒麗君隨時可能因病情復發而離開人世,她需要不斷地做化療以維持生命。而要堅持化療,則需要一筆鉅額的費用,家裏根本無法負擔。幾次化療之後,學校捐助的錢和家裏的錢都花光了,欒麗君不得不停止治療,從青島回到棲霞老家。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母親曲寶玲突然提到了一個人。
欒麗君:説,十九天送出去了。長得大眼睛,屬豬的。又跟我説是什麼時辰生的。很有福,這個時辰生的。是屬豬的。
曲寶玲:我每天每時都在想她
這個讓曲寶玲日夜牽掛的人叫小鳳,是曲寶玲的除了欒麗君和貝貝之外的另外一個女兒。
21年前,小鳳在欒麗君出生一年後誕生,但因為家裏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欒麗君的父母只能忍痛決定將小鳳送給給別人收養。在一個秋天的清晨,曲寶玲抱著出生才19天的二女兒小鳳,來到煙臺市區一個叫通伸的小街。
曲寶玲:找一個好的人家吧。畢竟俺是農村的,這個小孩將來吧是城市的小孩。農村人就喜歡上城市來,把她給了人家。
在曲寶玲的眼中,城市的生活與農村有著天大的差別,把小鳳送給一個城市的家庭,既可以讓這個女兒過上比在向鄉下更好的生活,也可以消除親生父母心中的一部分愧疚。通伸居委會一個姓陳的主任幫忙給小鳳找了一戶人家收養,這對夫婦答應會好好照顧小鳳,但要求曲寶玲等小鳳成年之後才能再去看望。因為要遵守與小鳳養父母之間的承諾,也因為怕冒然出現擾亂小鳳的生活。儘管曾多次想去煙臺看望小鳳,但曲寶玲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二十多年過去了,小鳳在她的心中,似乎已經慢慢地消退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但現在,因為欒麗君的病急需要做造血幹細胞移植手術,而小妹貝貝與麗君又骨髓配型不和。那麼小鳳,這個欒麗君的另外一個親妹妹,她在欒麗君一家人心目中的形象,開始變得逐漸清晰,並且讓人再也無法回避。
曲寶玲:因為鳳兒和她兩個的配型,成功率特別高。因為她沒有排異什麼的。因為是親屬親姊妹兩個。
欒麗君:因為大夫跟我講,親緣關係最好、親姐妹最好。我就很著急。逼得我説,那天回家以後我就跟我媽説,我説,去找找那個妹妹吧。
22歲的欒麗君對於人生有著強烈的眷戀,她有一種感覺,二妹小鳳,或許是挽救自己生命的最大的希望。
記者:最後的一線希望,你覺得?
欒麗君:嗯,找找她吧。
曲寶玲:下定決心了。上煙臺,我自個兒去找。
21年前的秋天,也是在一個清晨,在同樣的公路上,曲寶玲抱著二女兒小鳳搭上了一輛貨車前往煙臺。她不曾想到,多年以後,這條路上的風景已經變了,而她親手送走的這個女兒,竟然成為了挽救大女兒生命的最大希望。曲寶玲覺得,自己似乎被命運給捉弄了一番。
當年的那個通伸街,早已不是20多年前的模樣。
欒麗君:當時我媽説,我媽説,感覺很難找,二十多年了。變化很大。
曲寶玲:從十來天我把她給了人家,上哪兒去找。給的那個地方當時是咱們農村
那種瓦房,現在都蓋成大樓了。我找不著了。
四處打聽,幾經輾轉,曲寶玲找到了搬遷後的通伸街居委會。
曲寶玲:到那兒就向那些七八十歲的老人打聽。大爺,我那會兒二十來歲,送了一個小女孩
送到這個地方,一個居委會。只有兩個女人在裏邊,你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居委會)現在搬遷到什麼地方?那個大爺就告訴我了。告訴我在哪兒有多遠我就去找。當天上午沒多久的功夫,給找到了。
欒麗君:可能是緣份吧。
在居委會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曲寶玲見到了早已離休的陳主任。
曲寶玲:找了那個姓陳的主任,通伸(居委會)的主任。她説,大姨你先回去吧,把你的電話留給我,我問問她想不想見你們。好,好。我就把電話給了她了。
知道了小鳳的下落,曲寶玲回了家,一家人開始焦急地等待小鳳的電話。在這一刻,骨肉即將團聚的喜悅似乎蓋過了一切。
曲寶玲:我那時特別的高興。又是哭,又是高興。哭的是什麼啊,二十多年了,我的這個孩子,(她的)姐姐(欒麗君)也有救了。
欒麗君:她長的什麼樣?她在哪兒?長的什麼樣?是上學呢還是工作呢?
曲寶玲:多麼想聽一聽鳳兒的聲音,她畢竟是我生下來的一塊肉啊!
當天,小鳳打來了電話。
曲寶玲:(小鳳)打電話來的時候,我當時接了電話就説鳳兒,叫了一聲我就哭了。都在爭那個電話,她妹也爭她姐姐也爭。都要和她説話。
欒麗君:我們倆一通電話,她首先問我的是什麼?你胖不胖?你黑不黑?可能她胖,她皮膚也黑。我們家族遺傳的可能。
記者:那你怎麼説呢?
欒麗君:我説我胖,我黑,我特別黑。人家都説我(像是)從泥裏鑽出來的。
小鳳在電話中流露出了與親人相認的喜悅,她沒有多提往事,而是欣然邀請欒麗君和貝貝上煙臺去玩。
欒麗君:她那個店裏兩個女孩,我一眼就看出來哪個是她。不用經過什麼親緣血緣鑒定,什麼DNA鑒定。一眼就看出她就是她。很像我們家的人。她問我那個時候是夏天,她問我。愛吃什麼樣的雪糕?她愛吃水果味的,然後我要個奶味的。我們一塊兒吃雪糕。中午一塊兒吃盒飯。她喜歡吃燒烤,我們又一塊兒去吃燒烤。然後我們又一塊兒去照相。
這是姐妹三人的第一次相聚,這次見面之後,欒麗君知道了這麼多年小鳳其實過得很不容易。
欒麗君:她父親已經去世了,母親七十多歲癱瘓在床。老年病很多,高血壓什麼的。然後哥哥,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腦癱哥哥在家。家庭重擔都在她自己身上。
小鳳告訴欒麗君,自從養父去世之後,她一個人擔起了養家的重擔,此刻正是她最無助的時候。但她沒有想到,突然間會擁有這麼多的親人。在和欒麗君及貝貝見面之後,小鳳主動提出到棲霞鄉下看望親生父母。
責編:趙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