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少時盼望著走出農村,到現在擔任村支書、天天思考著怎樣讓鄉親們過上更加富有的物質和精神生活——站在村頭的田埂上,胡雲彩感慨萬千。
胡雲彩是安徽省宣城市績溪縣兵坑村的村支書,1956年出生的他告訴記者,農民的生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
吃飯問題曾困擾中國
“小時候,村裏沒有公路,不産糧食,家家戶戶都為填飽肚子犯愁。”胡雲彩説。
建國之初,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四面環山的兵坑村被確定為經濟作物種植區,主要種植茶葉,糧食則靠國家供給。因此,兵坑村村民每個月要挑著擔子,走十幾公里的山路把國家劃撥的糧食運回村裏。
當時,胡雲彩家兄弟姐妹6人,一天吃兩頓飯,主要是南瓜、黃瓜、玉米和高粱,很少吃上大米,菜基本是用水煮,因為沒有油來炒。胡雲彩家不是最窮的。很多村民到了冬天還穿著大褲衩,“不要説棉褲,能有一條單褲就是條件很好的了。”胡雲彩説。
在新中國成立之初,吃飯問題就困擾著整個中國。
1949年8月,時任美國國務卿艾奇遜在《美國與中國的關係》白皮書中説,在1949年之前,沒有一個政府使中國人民的吃飯問題得到解決。就是這年,中國全國糧食總産量為1.13億噸,人均僅為209公斤。
“這209公斤是包含原糧的數字,1斤稻穀只能出7兩大米。當時的情況是,有錢人多吃一口,很多窮人就得挨餓。”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陳錫文告訴記者。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黨領導的土地改革在全國範圍內繼續進行。經過兩年時間,除新疆、西藏和台灣外,全國其他地方都完成了土改,實現了耕者有其田的目標。
據陳錫文介紹,1952年土地改革完成後,全國4.6億農民共免除了3000多萬噸糧食的地租,徹底剷除了封建土地所有制,為以後的一系列建設奠定了基礎。
在當時,很多農民家庭非常貧困,儘管分到了土地,卻因為缺少農具難以進行生産。在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農民將剛分到的土地又賣出去的情況。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各種各樣的農業生産合作開始出現,從互助組到合作社再到人民公社,農民生産、勞動、分配的集中化程度不斷提高。
儘管在當時的條件下,這樣的合作生産方式符合實際情況,但工作中出現了一些偏差,漸漸地,很多農民覺得,自己的勞動與所得不相符,積極性有所挫傷。
三年自然災害的出現更是加劇了解決吃飯問題的難度。
“一方面是農民的實踐,另一方面是黨和政府的經驗總結。”陳錫文説,從1962年開始,黨和政府就對農業生産制度進行了調整,避免了對農民利益的進一步損傷。
在農村,對生産經營方式的探索由農民默默進行著。到1978年,這種探索進入了高潮。在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18位農民秘密簽下“生死契約”,對土地進行大包乾生産。
在1978年,類似小崗村的改革在安徽、四川、貴州等地都出現了。農民自發的改革很快得到中央的肯定。以“保證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全是自己的”為特點的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在1983年初推廣到了全國,並在15年之後昇華為家庭承包經營制。
與生産的變化一致,1980年以後,胡雲彩所在的兵坑村村民,生活也逐漸有了起色。“這個時候國家政策允許搞點自留地,村民們能自己種點糧食,吃飯開始不愁了。”胡雲彩説。
生産經營方式的轉變給農業生産帶來了驚人的變化。1984年,全國糧食總産量一舉突破8000億斤,讓全世界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年,中國的糧食居然出現了供過於求的局面。
農業部提供的數據顯示,2008年全國人均糧食佔有量達到404公斤,超過了世界平均水平,比1949年增加了195公斤,增長近1倍。經過60年的發展,中國糧食總産量居世界第一位,不僅基本解決了13億人的吃飯問題,保證了國內糧食安全,而且還為促進世界糧食安全作出了貢獻。
農民也能得到補貼
在陜西省延安市安塞縣招安鎮,鎮黨委副書記李寶成最近一直在想辦法改善農民的教育環境。用他的話説,現在的農民,農業稅費全部免除,種地有補貼,買農機具有補貼,養豬也有補貼,國家對農民的政策這麼好,我們應該開闊眼界,更快地帶領農民富裕起來。
“以前鄉鎮幹部下鄉,農民多少都有抵觸情緒。”李寶成告訴記者,過去,鄉鎮幹部中流傳一句順口溜,説鄉鎮幹部下鄉,吃飯沒人管,狗咬沒人擋,睡覺溜光炕。
這種冷遇並不奇怪,因為農民知道,鄉鎮幹部下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催糧要款。
2004年3月5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人民大會堂向十屆全國人大作政府工作報告,當他講到要在5年內取消農業稅時,全場掌聲雷動。
有人統計,在溫總理作工作報告時,“取消農業稅”這句話獲得的掌聲最多,持續的時間最長。
實際上,原本5年內取消農業稅的計劃,在2006年就已實現。延續了兩千多年的皇糧國稅在這一年成了歷史。如果時間倒退60年,這樣的舉動人們連想都不敢想。
“建國初期的情況是境外封鎖,國內急需建設,工業需要從農業中提取積累,農産品的流通要考慮公平,利益不能流到少數人手中。”陳錫文告訴記者。
那個時候,國內幾乎沒有什麼工業,只有少量日用品能夠自己生産,裝備製造業完全是一片空白。新中國急需建立自己的工業體系,所能依賴的,只有農業。從1953年開始,黨中央決定在全國實行農産品統購統銷。最開始是棉花,之後是糧食等,進入統購統銷的農産品逐漸增多。
在當時,農産品分3類。第一類是計劃收購,必須賣給國家;第二類是派購,也就是在完成國家任務之後才能自由買賣;第三類是農民可以自行決定買賣的農産品。表面看,農民依然有自由買賣的空間,但實際上,派購的任務很大,在完成國家計劃之後,農民基本上沒有什麼剩餘。
“應該説,這樣的流通制度是不得已採取的,是由建國初期的國情所決定的。”陳錫文説,正是通過這樣的制度,農業的積累進入工業建設。但是,這樣的制度割斷了農民與市場的聯絡,農民沒有了定價權。
這就是工農業剪刀差,這個時期,農業補貼工業。
1978年,對農民的好消息傳來。黨中央決定,從1979年夏糧上市開始,糧食價格提高20%,超購部分加價50%。南方農村人均稻穀産量不足400斤、北方農村人均産量不足300斤的地方,國家停止徵購。
與此同時,集市貿易得到恢復,束縛農民的東西開始破除。
1981年,25歲的胡雲彩貸款3萬元買了一輛卡車,搞起個體運輸。當時主要是把黃山一個罐頭廠的罐頭運到上海,再把上海生産的馬口鐵運回黃山,一個單程下來就能賺三四百元。
2004年,糧食市場全面放開,由農民自己決定,國家只負責宏觀調控,在農産品跌到最低價以下時,政府出手購買,保護農民的利益不受傷害。
隨著國家經濟的發展、國力的增強,農産品的流通體制開始慢慢發生變化,資源配置越來越合理。種植業發展的協調性不斷增強,初步走出了“糧上經下、經上糧下”的種植結構“怪圈”。
來自農業部的數據顯示,新中國成立60年來,我國糧食作物生産實現了由單純依靠擴大面積增加總産向穩定面積、依靠科技提高單産的重大轉變。糧食作物面積佔整個農作物種植面積的比重,由1949年的88.5%下降到2008年的68.3%。
在陳錫文看來,工業和農業之間有一個臨界點,到了這一點的時候,工業發展不再需要農業的積累。在我國,這個臨界點出現在剛剛過去的世紀之交,那個時候,我國實現了總體小康。
也正是在這個臨界點,工業反哺農業、以城帶鄉、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的提法開始出現。
1999年,時任國務院總理朱鎔基主持研究農村稅費改革,次年在吉林和黑龍江試點,免除農業稅。2006年,農業稅壽終正寢。
陳錫文給記者算了一筆賬,2006年取消了農業四稅,再加上五大統籌等收費,一共是拿掉了14項,實際為農民減負1600億元。此外,直接補貼農民的種糧直補、糧種補貼、農機具購置補貼和農業生産資料價格綜合補貼,如今已達到1230億元。
陳錫文説,從自農業中提取積累推進工業建設,到向農民進行補貼,是個歷史性的變化,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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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趙德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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