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起群眾生命的通道

新華社記者 王 民攝

　　我叫龍德強，藏族，來自汶川縣銀杏鄉沙坪關村，是一個普通的農村黨支部書記。

　　我們村坐落在岷江大峽谷，四週都是高山，村子前面就是岷江河，國道213線從村子中間穿過。

　　5月12日下午，我和我侄兒，還有一個村民正在村外的電站檢修機器。突然，傳來一陣陣轟隆隆的巨響，玻璃破碎，廠房搖晃，地震了！我們趕緊往外跑，無數的石頭都砸向河谷，我侄兒被一塊石頭砸中，當場死亡，我的頭和腰也被石頭打傷。和我一起跑出廠房的村民，不知怎麼回事就被拋到一米多高的地方。很快，眼前就被沙塵擋住，什麼也看不見……我東躲西藏，好不容易跑到村口。

　　當我跑進村的時候，房子垮的垮，塌的塌，村民哭成一團，十分悽慘。我馬上喊：“大家不要急，不要慌！黨員和民兵趕快跟我來，先救人！”十幾個黨員民兵冒著余震和山上的飛石，挨家挨戶展開搜救。

　　正在救人的時候，我大女兒哭著趕來。我心裏有個不好的感覺：家裏可能出事了！女兒一把抓住我的手，哭著説：“爸爸，媽媽沒有了！大爺、大娘也沒有了！”我眼前一黑，渾身發軟，癱倒在地……

　　我老婆已經跟了我30年，從來沒紅過臉，吵過嘴，家裏的事都是她在做，怎麼説沒就沒了！

　　周圍的鄉親都來勸我。這個時候，我又聽到有人在求救。我顧不得多想，趕快救人！我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跪倒在地説：“老婆，對不起了，鄉親們還需要我！”

　　我們實行黨員包到組，民兵包到戶，很快就把全村4個小組、500多名群眾全部轉移到比較安全的地方。搭簡易帳篷，收集糧食，開伙食團，照顧老人、傷員和小孩子……我都一一開始安排，全村的人也不再像剛開始那麼慌亂。這時候，大家發現，國道213線完全垮塌，幾十輛汽車被滑下的山體掩埋。電斷了，電話也打不通……沙坪關村成了一個孤島。

　　村子對面的老鷹崖不斷塌方，懸崖下通向外面的公路完全堵塞。強行過路的人要麼被飛石打死，要麼被活埋，很少能安全通過。太慘了！附近再也沒有其他任何路可以通過。我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不能再死人了！河這邊村裏相對比較安全，但是山垮了，橋斷了，現在架橋根本就行不通，對面的人沒辦法過來。怎麼辦？怎麼辦？！

　　用溜索！我突然想起岷江河上渡人的老辦法，大家都説，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我帶著民兵連長丁富兵和其他幾個黨員，從李貴家裏挖出了一捆鋼繩，找到滑輪。可是，剛到河邊，大家心都涼了半截，岷江河水太急，根本過不去！兩岸之間只有一條比筷子粗一點的繩子，過去是挂水管用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過人。村民丁富超站出來説，我來試一試！頭上飛石不斷，腳下岷江翻滾。丁富超反復試了好幾次，費了很大的力氣，硬是靠著一雙手，懸空攀到了河對岸，拉起了鋼繩。我們趕快打樁、絞線，拴牢鋼繩，加固地樁，安裝滑輪，繫上保險繩。一條百米長的溜索終於在岷江河上架好了！

　　我們先渡傷員，再渡婦女和孩子，青壯年最後渡河。徹底關公路檢查站的職工劉金波渡過溜索後，抱著我哭著説：“我都以為自己要被困死在河對面了，是你們救了我！”

　　隨後的10多天裏，用這條溜索，我們又轉移了幾十個傷員，解救了徹底關公路檢查站被困的20多名職工和滯留在國道213線的150多名遊客；救援部隊及時進入了災區，大批救災物資送到群眾手中。率領300多名戰士渡過這條溜索的黃團長拉著我的手説：“龍書記，這已經不是一條溜索，而是一條搭建在死亡區的生命線哪！”

　　從12日晚上起，連續兩三天，雨一直在下，余震不斷，傷員沒辦法治。村裏的信息出不去，村外的情況進不來，大家的情緒很低落，一點精神都沒有。怎麼消除大家的恐懼，了解外面的情況？這個時候，我想到了電視。好不容易找到了電視機，但電的問題怎麼解決？接收天線在哪兒？我一提出這個想法，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在想辦法。有村民説，我那兒有發電機。還有村民説，我家有接收“鍋蓋”。很快，你一樣，我一樣，東西就湊齊了，但是新的問題又出來了，發電機沒有油，怎麼辦？陳兵説，我家的摩托車有油，可以放出來用。十多個村民紛紛從自己的摩托車裏抽出汽油，一共有好幾十升。

　　大家三下兩下，發電機響了！四川衛視的電視圖像調出來了！村民們聚在一起，眼睛一直盯著電視，看到溫家寶總理正在映秀指揮抗震救災，全村的人都像沒娘的孩子見到親人，淚水禁不住流出來。都説，溫總理到映秀了！黨和政府沒有忘記我們！解放軍來救我們啦！

　　傷員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有的傷口已經開始腐爛，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他們必須馬上醫治！我請路過的救援部隊首長，給縣裏帶去災情報告。當時，我因勞累過度，連寫字的力氣也沒有，只能用沙啞的聲音口述，由一位戰士代筆，把災情寫在巴掌大的一張紙條上。正是有了這個紙條，上級及時作出了讓我們全部轉移的決定。

　　我堅持著把傷員、老人和小孩送上直升機，直到全村人都安全到達成都市金堂縣。在大家要離開的時候，村裏的一個婦女説：“龍書記，你太累了，眼睛都紅透了，跟我們一起走吧！”我説：“只要還有一個人，我就絕不會離開！”

　　送走全村最後一個村民，我才離開沙坪關。回頭看了看，過去的家園全成了廢墟。雖然在這次大地震中，我們村17名黨員失去了11個親人，但是，我們村的支部沒有垮！我們盡心盡力地保護了幾十名傷員、500多名村民和2000多受災群眾的生命安全。

　　現在，我們暫時離開了家鄉。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回來，我要和我們全體村民重建一個更加美好的家園!

責編：王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