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9月4日,梁思成、劉敦幀、林徽因和莫宗江一行,冒著綿綿秋雨,從北京西直門站出發,歷時16個小時,來到大同,開始了為期20余天的大同古建築調查。77年過去了,大同這座飽經歷史滄桑的文化名城,在回望歷史的深刻反思中,拂去歲月的塵埃和迷霧,重新找回梁思成先生,展開了大同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和復興的宏大篇章。
梁思成先生關於大同古建築全面而詳實的調查,為大同文化名城保護與復興提供了歷史和考古的依據。大同雖曾為遼金陪都,但遼金兩代文獻殘缺,更沒有古建築專著。梁思成先生堅持“近代學者治學之道,首重證據,以實物為理論之後盾,俗謂‘百聞不如一見’,適合科學方法”,首先對華嚴寺、善化寺的9座建築調查測繪,開啟了大同遼金古建的奠基性工程。從平面到佈局、從結構到形制、從裝飾到用材、從年代到變遷,都認真分析、考證、測量、繪圖、記錄。遼金文獻缺失,梁思成先生就借用同時期北宋官式術語,即李明仲營造法式所載者代之。如果李書所無,則以清式術語替代,以此形成大同遼金古建築完整的營造法式記載,填補了歷史的空白。這份極為珍貴的歷史資料,為大同文化名城修復提供了重要的歷史依據。建國初期,經濟凋敝、材料匱乏,華嚴寺海會殿的大材不幸被地方官員看中,一聲令下,整體拆除,材料用於小學修建。今天大同華嚴寺整體修復成為可能,鐘樓、鼓樓、寶塔、海會殿等建築群依原樣復建,正是基於梁思成先生傑出的歷史貢獻。
梁思成先生關於文物整體性保護和“整舊如舊”的原則,為大同文化名城保護與復興提供了理論和實踐的範例。梁思成先生提出不僅要保護單體的文物建築,而且也要保護它們的環境,對那些有重大價值的建築群甚至一座古城,也要做整體性的保護。梁先生主張“在重修具有歷史、藝術價值的文物建築中,一般應以‘整舊如舊’為我們的原則”。特別值得敬重的是梁思成先生獨立思考的精神,他在尊重《威尼斯憲章》古跡保護基本精神的同時,基於中國傳統建築的獨特價值和審美要求,提出了與《威尼斯憲章》古跡修復可識別性原則不同的主張,修補部分最好要與原貌相協調,新舊渾然一體。這與那些食洋不化、機械照搬國際規則的專家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一重大指導原則,保持了中國傳統建築整體性的完美,體現了中國傳統建築的神韻,貫穿了中國傳統建築幾千年修復的規則。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大同文化名城整體性保護,整舊如舊、原汁原味的修復原則,追根溯源,來自梁思成先生的思想啟迪。
梁思成先生關於“古今兼顧、新舊兩利”城市規劃的理念,為大同文化名城保護與復興提供了前瞻性的思路和經驗。當歷史老人發出沉重的嘆息,當伴隨推土機的轟鳴,一座座歷史文化名城漸次消失,一座座千城一面的平庸城市拔地而起的時候,我們想起了梁思成先生,想起了上世紀50年代“保護舊城,建設新城”的“梁陳方案”。在中國城市規劃發展史上,“梁陳方案”是最具歷史遠見、獨一無二的傑作。今天大同“一軸雙城,分開發展;古今兼顧,新舊兩利;傳承文脈,創造特色;不求最大,但求最佳”文化名城保護的基本思路,正是梁思成先生那永遠閃爍著時代光輝的城市規劃思想的具體實踐。
梁思成先生關於民族傳統建築保護傳承的人格力量和情懷,為大同文化名城保護與復興提供了精神動力和理想養份。梁思成先生視民族優秀建築文化如同生命,為此不惜燃燒自我,付出沉重的政治和生命代價。上世紀50年代,梁思成先生曾經説過一段著名的話:“拆掉一座城樓像挖去我的一塊肉,剝去一塊城磚像剝去我的一層皮”。泣血的呼喊,表達了一個知識分子的良心和使命。讓我們想起那個穿越千年的古老聲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作為梁思成先生的後人,我們有責任肩負起保護文化名城的歷史使命,沿著梁思成先生的足跡,緊步梁思成先生的後塵,昂首闊步,奮然前行。
紀念梁思成先生,就要努力踐行先生的文化遺産保護和城市規劃思想。整體保護和復興大同歷史文化名城,就是對梁思成先生最好的紀念。
責編: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