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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專訪朱力亞
記者:非常感謝你能接受我們的採訪,但是我們原先是想請你去北京,開始答應了,後來為什麼又不願意去了?
朱力亞:首先是考慮到我身體的一個原因,其次我已經失去了一份工作了。
記者:我們也擔心,如果節目播出以後,會給你生活造成不便?會有更多的人知道朱力亞的身份?
朱力亞:這個結果我也是想到了,其實我答應做這個節目,我也想到了最壞的結果,肯定又再失去工作,自己的生活圈子在進一步的縮小,朋友圈子壓縮到最少,可是現在已經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了。
記者:為什麼呢?為什麼又選擇跟我們面對面?朱力亞:就是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我的故事,聯想到自己的過去,時刻把我自己的教訓,當做一面鏡子,照自己的行為,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記者:但是你今天接受我們採訪的時候,你提的要求是不讓大家看清你。
朱力亞:我也想對所有人説很抱歉,不能滿足他們的好奇心,不能讓他們現在看到我,有佩服我的人,也有鄙視我的人,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透過這件事本身能夠去了解一些社會現實的問題。
2002年,朱力亞在一所中專學校上二年級,由於學習成績優異,她被破格保送到武漢某大學英語專業學習,在保送的三名學生中,她是唯一一個中專沒有畢業就被保送上大學的學生,因此,她成為同學們學習的榜樣,也成為那所中專學校的驕傲。到了大學裏,她的學習成績在班上仍然名列前茅。 A:我喜歡不按常理做事,就是喜歡去冒險,別人都做不到的時候,我敢去做,大眾都做的時候,才不願意去做,就是比較有個性一點。比如説拿英語考級來説,別人當時都沒有考,我就考四級,等大家都考四級的時候,不願意考了,考六級。就是比較他們稍微提前一點,當時就準備託福,今年就準備考託福,然後有可能的話,出國讀個碩士。
在校期間,朱力亞不僅學習上取得很好的成績,她還用課餘時間在外打工,為她並不富裕的家庭分擔經濟負擔,自從上了大學,她就很少向家裏要錢。在一個週末的下午,朱力亞認識了一個改變她命運的留學生。
記者:你們不在一個學校,怎麼認識的?朱力亞:偶然吧,我們認識的場合也比較特殊,我比較喜歡聽CD,買一些VCD碟子回去看,2002年我才上大學,我去買《泰坦尼克》,我剛碟子差不多挑好的時候,就進來一個外國人,然後他剛來中國,不會説漢語,當時我記得最清的,他就是會説六個字,你好、謝謝、再見,當時他買碟子,服務員正好不會講英語,他也不會講漢語,兩個人為價錢爭了半天,他又做動作,又表述不清,兩個人很尷尬,我上去我説這個外國人到中國來,挺可憐的,不會講,也體現一下中國人的那種素質,我就上去説“Can I help you?”,他就當時非常高興,感覺我挺熱情的那種,他就把他的苦給我講了,説他買了碟子,最後我就幫了他,把那個碟子買完之後,我買好碟子,付了錢,我就出門走的那一刻,他就追出來,他説“Miss,May I have your telephone number?”我當時愣了一下,他要電話號碼,當時也是被嚇了一下,我知道他在旁邊那所大學,最後一想給他也無妨,沒有給他手機,直接給他我宿捨得電話。給他之後,我回去五分鐘基本上就接到電話。 記者:為什麼給他呢?朱力亞:可能當時女孩子就是比較單純,就是説多認識一些朋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當時感覺説認識記者:跟你平常的交往有什麼特別的?我聽起來很正常。 朱力亞: 2002年都很正常。我們認識兩個月之後才見了一面。
這次見面,朱利亞對這位熱情開朗的留學生留下很深的映像,他們彼此增加了交往的機會,不久,他們開始戀愛了。
朱力亞:自己已經是成年人了,談戀愛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記者:那你們當時籌劃有未來嗎?朱力亞:其實我們之間的感情跟很多中國的男男女女沒什麼兩樣,一樣的,大家一起也就是幻想未來,甚至説以後要幾個小孩我們都決定了,感覺這一切就是時間的原因,當時他也研究生畢業,我也大學剛畢業,大家就決定到哪個城市去生活,怎麼去工作。記者:你在決定跟他發生這種親密關係的時候,你沒有擔憂嗎?朱力亞:因為當時都考慮成熟了,我也是一個比較有責任心,或者説做某件事情之前,我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人。當時感覺説,這麼長時間了,彼此都非常了解,這件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記者:你覺得他有什麼異常嗎? 朱力亞: 2003年11月份的時候,我就感覺他肺部有異常了,當時我就沒有想那麼多,因為我跟他接觸之前,甚至到做他女朋友之前,我一直就感覺説他是留學生了,那國家的檢測也比較嚴格,他應該健康沒有問題。再退一萬步講的話,他是學醫的,他又是醫學院的,他自己的健康他難道還不清楚嗎。記者:戀愛中的學生會想到這些嗎? 朱力亞:我當時剛開始是沒有,最後答應做他女朋友之前,我知道答應這件事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我考慮過的。
朱力亞和外籍男友在熱戀中度過了一年多的時間, 因為生病,朱力亞離開學校回老家休息了幾個月,當她回到學校的時候,男朋友對她的態度讓她感到異常陌生。
朱力亞:那天打電話他説他在醫院,我還以為他實習,他説他病了,我説你怎麼了,我去看一下你,他説不用過來,我出來再給你打電話。他那邊聽起來特別煩燥,我話沒講完,他把電話挂了。4月2號晚上,晚上7點多,他打電話他説他出來了,我那兒放了他的一些東西,他説你把我的那些東西拿過來吧,我就收拾了一下,把他的東西拿過去,那天晚上我們就見了面,記者:他跟你説什麼了嗎?朱力亞:他因為習慣,每次我去找他的時候,他都在校門口等我,等著兩個人一起,就是有時候去超市買些東西,或者買點飲料,或者租點碟子,就進去吃零食看碟子。那天我覺得非常不對勁,因為幾週沒見面了,他拿了東西他沒有理我,他就往前走,我就覺得非常奇怪,我就問他,怎麼這麼久不見面,都不要求我進去坐一坐。他就非常驚奇,説,是你嗎?我説對啊,進去了房間打開的時候,東西特別亂,衣服都扔地上,我就把衣服給疊了。之後他一説,朱力亞不管發生什麼事了,我知道我是愛你的。我就特別奇怪,這又不是分別,你去北京,也是去辦點事,就會回來,我説我這幾天課比較忙,我不能去機場送你了,你自己去小心一點,他就一句話不説,都不理我,然後自己倒水自己喝,反差很大。之後走的時候,因為那天晚上我還要給別人上課在外面,待了半個小時,我得走了,第二天早上我有課,就沒有去機場送他。 記者:他説他要去北京做什麼?朱力亞:他説大使館那邊有點事,他去辦一下,我説那你去幾天,他説一個月,我就非常奇怪,我説你有什麼事需要辦一個月,當時他手機已經停機了,我説我現在聯絡不到你怎麼辦,他説我去北京,我會告訴你我的room number,最後我2004年4月3日,男朋友離開了武漢,讓朱力亞沒有想到的是,男朋友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音信。就在男朋友走後的第二天下午,讓朱力亞更感意外的是她接到了學校外語系負責人打來的電話。記者:當時覺得為什麼找你? 朱力亞:當時以為是系裏什麼事,説有急事找我,然後上去就非常奇怪了,上去領導沒有理我,他叫我先坐一下,把身邊的人都支開的,他説我們到隔壁去談,當時就到他們會議室。感覺那種環境當時看起來很寬敞,但是實際上感覺特別壓抑的氣氛,因為我太敏感了,好多事情預料之中,我感到很奇怪,我説談工作也沒必要找這麼大的會議室。他先讓我坐下,當時這話他不好講,兜得圈子很大,差不多都聊一個小時了,沒有切入主題。他説你是不是有個外國男朋友啊,我覺得不妙,這肯定有問題了。後來這一句話一説出來,真的整個天就塌下來了,他説你知道嗎他感染艾滋病已經到晚期了。我當時我就從來沒有過的那種感覺,我就全身就開始發抖了,但是我還要鎮定下來説,騙領導。他當時問我們到什麼程度,有沒有性的接觸,我説沒有。記者:為什麼要對領導撒謊,為什麼説沒有?朱力亞:因為我知道學校的規定,我還得考慮自己的前途問題,可能就是説這是人生的一種本能,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我當時就第一感覺就説,一切都結束了,這麼多年的辛苦和努力沒有結果,註定是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的,覺得自己這麼多年都在做無用功,生活沒有開始,還沒有真正體會到生活的美好,記者:但是你並沒有被確診?朱力亞:他已經到發病了,病毒含量那麼高,當時我騙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這個實情,可是別人都很好騙,就是騙不了自己,自己最清楚了。記者:當你去接受這個檢測的時候,你有思想準備嗎? 朱力亞:因為這個檢測就是確定一個早已經存在的事實,我當時不想去檢測。記者:但是你最後同意去接受檢測了。朱力亞:很多時候還是喜歡從絕望中尋找一絲希望,就感覺抱著僥倖的心理,自己不會這麼不幸吧,感覺説自己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害別人的事,不會把這件事降臨在自己頭上。
但是,事情並沒有朱力亞想象的那樣美好,經過檢測,她已經感染上艾滋病毒。
朱力亞:感覺整個人生就徹底改變了,我繼續再去學習再去做什麼事的話,就沒有意義了。我覺得人最可怕的不是沒有其他東西,就是沒有希望,沒有前途就是最可怕的事情。那天正好天氣不好,暴風雨,感覺跟自己的心情很像,我回去把窗戶拉開,覺得這樣跳下去的話,真的一切都結束了,不用再這麼去折磨自己的精神了,記者:這樣一種狀態,可能很容易讓人走極端?朱力亞:對,我實在承受不起了,腦子一片空白,真的不想去思想,我可以坐兩天兩夜盯著一個東西看半天,沒有反映。當時他們經常到宿舍來找我,我就在外面貼一個紙説,“不在,請勿打擾。”門也不開。
記者:為什麼這麼做呢?朱力亞:因為我跟他們不一樣,沒有共同語言了,跟他們聊天特別累,記者:是你自己虛擬的原因,還是他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朱力亞:都有吧,人處於這種狀態,善於捕捉別人的一些細節的東西,比如很多時候別人不是存心的,可是自己就感覺他是有意的那種感覺。 記者:比方説? A:我一直不能接受學校領導那句話,他説其實國家現在對你們這一類人還是挺關照的,把我跟他劃分成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已經就是兩類人的。
日記:
我的生活是在2004年4月4日那天發生改變的,兩年的交往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前提下分散了,當時覺得自己的天崩了,然而,我確實沒想到它只是悲劇的開端。我的命運就此被按下了暫停鍵,外界的壓力讓我無法承受。
記者:你説外界的壓力,但是外界並沒有人知道你真實的情況?朱力亞:因為那天下午知道之後,我晚上就被隔離起來了,當時他們非常恐慌。就安排我説朱力亞你吃飯必須用一次性筷子、碗,垃圾你要放好,我們要專門的派人處理,之後我的一些行蹤,他們都是比較監視的那種,而且我們老師一直給我灌輸,他説你知道嗎,感染這個病,別人會歧視你的,而且你又是這種途徑感染的,社會更不會接受你了,身邊一些人的舉動讓我初步感覺到社會大眾對這個的恐慌。記者:那現在艾滋病攜帶者、病毒攜帶者,它就是一個客觀的事實、客觀的存在,有那麼可怕嗎?朱力亞:當時的恐慌都是外界給我的,我覺得這都是人自己在嚇自己,歸根到底,這跟別的病不一樣的就是説它是沒有可以治療的藥物,才會讓人感覺得上這個病,就是跟死期很近。朱力亞:看不到希望,我一直感覺雖然有時候站在大都市裏面,我感覺不到陽光,我感覺我的眼睛很多時候被蒙上了一層紗,我看不清楚東西,對生活真的完全失去的興趣,記者:日常生活並不會被感染。朱力亞:我知道,可是我知道這種病他的精神比實質的更嚴重一些,大家會恐慌,會打亂他們的正常的生活規律的。
日記:在事實面前我在尋找一種逃避的方式,在清醒的時候想努力讓自己變得糊塗,糊塗的時候又努力去尋找清醒,我希望這就是一場夢。
朱力亞:雨特別大,那窗戶擊的感覺真的是雷電好像是為我的情緒伴奏一樣那種感覺,晚上我就把燈給關著,真是希望在做夢,這可能真的是虛驚一場,是惡夢,感覺説睡一覺醒來,希望一切都好,沒事。可是那時候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楚,不可能了,已經是事實了。那天晚上我就沒有在宿舍住,也就是在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再回過原來的宿舍。記者:那是你自己離開學校嗎?朱力亞:最後學校把我勸得讓我休學了,我也就休學了。間接的已經拒絕了我其實當時我並不太想願意再繼續上學了,但是這個決定恰恰不是我做出的決定,如果學校當時説朱力亞你繼續上學,我肯定的選擇就是選擇放棄,但是學校恰恰沒有這麼做,記者:有什麼區別嗎?朱力亞:當然區別很大了,我肯定不是大學校園的第一個,我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個,難道一感染了艾滋病,就必須是拒絕受教育的權利。記者:那你怎麼跟同學解釋呢?朱力亞:所以當時扮演了很多種角色,自己已經找不回原來的自己,承擔這麼大的痛苦,還要對周圍的人不能跟以前差別很大,因為大家會看出異常,每天活的都不是真實的自我,真是太累了。而且很多時候我覺得我的技術特別高明,跟每個人講的話都不一樣,但是我會對上號的,跟哪個人講過什麼我一般不會弄錯的,包括我的身份,我的一些詳細的情況,如果説兩個人碰面的話,他知道我的情況都會不一樣的。還要每天跟父母打電話,最難做的一件事就是每天經過幾個小時,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給父母打幾分鐘的電話,那些天過得真的太累了。記者:那你怎麼説呢?説什麼呢?朱力亞:我的父母打電話就是説不要看書時間太晚,要注意身體,他也不怕我不學習,而是怕我學習時間太長、太累了。在父母心裏,孩子永遠是孩子,一般情況下都是報喜不報憂的那種,説今天是安全的,今天一切都好,他們才會去休息。記者:為什麼要瞞著他們?如果知道了,會怎麼樣?朱力亞:因為我覺得這個痛苦讓自己一個人承擔就夠了,知道了,我就覺得太殘忍了,我現在不管是我的親人或者朋友,我不忍心去刺激任何一個人,因為這個真的太可怕了。
日記:我從來沒有如此熱愛過自己的生命以及生活的這座城市,然而因為艾滋病正一點點吞噬自己的生命,明明知道自己一步步被病魔逼近,又無能為力。
朱力亞:所以現在在街上看到一些人,最刺激的就是説看到媽媽帶著孩子,兩個概念,一個是説小時候我非常幸福,在媽媽的呵護下長大。現在非常孤獨,我非常痛苦的時候我不能告訴我媽媽我現在的一切。再一個含義就是看到有孩子的母親非常幸福,就是看著年輕的母親帶著孩子的感受,我真的覺得非常好。
從發現自己感染艾滋病的那天起,朱力亞就再也沒有回到課堂上學,在校方安排的招待所住了整整一個月後,她離開了學校,孤獨絕望的狀況之下,她決定到河南省上蔡縣文樓村去看望受感染的滋病患者,因為文樓村是中國感染艾滋病比較嚴重的地區,那裏生活著很多因輸血而感染艾滋病的農民,朱力亞想去實地看一看別的艾滋病毒感染者是怎麼生活的,她希望在那裏找到生活的勇氣。
朱力亞:因為當時是非常絕望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根本就活不下去了,最後就想著説,我要去看看他們,首先想從他們身上學到點東西,感覺想去,主要抱的目的就是説想看他們是怎麼樣與病魔抗爭的,他們是怎麼生活的。他們的生活狀態確實太差了,更主要的就是我覺得他們才是比較值得去同情的人,需要幫助的人,我到那兒的時候,感覺非常有自信的感覺,我可以自己生存,而且在那兒的時候,我感覺我還能夠為他們做點什麼。我在河南體會最深的就是説,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自己死,而是看著身邊的人離開。當時看一個老太太特別可憐,75歲了,她的四個兒子都是賣血的,都感染了,三個都死了,就剩下一個小兒子,孫女也都感染了。所以當時我看到的時候,我就想到我媽媽,我想到自己並不是最不幸的,自己死了就什麼不知道了,可身邊的人怎麼辦。可憐的是我的父母,或者是身邊的一些朋友。
這次河南之行讓朱力亞了解到了當地艾滋病毒感染者生活的狀況,她看到那麼多境況遠不如自己的人仍然能夠堅強的面對生活,朱利亞深受感動,三天的行程使朱力亞對生活又多了幾分勇氣,她的精神狀態有了明顯的改變,回到武漢之後,她打算找一份工作,讓自己安靜下來過平靜的生活。
記者:怎麼安排自己的生活?朱力亞:要求真的挺低的,很多時候衣服也買得特別少,不管生命長短,讓自己活得有意義,有價值一點就可以了。記者:找了工作嗎?朱力亞:找了,然錢不是很多,但是正常生活節約點還是夠的。 ,其實我覺得這一年已經挺過來的,也在失去的同時,得到了很多。 記者:得到了什麼呢?朱力亞:怎麼樣在最困難的絕境中尋找希望,或者學會去放棄一些東西,剪用單純的眼光去看待世界。覺得現在心態比較平和,工作沒有了,再去做,沒有人接受我,總有接受我的人。
朱力亞在工作了幾個月後,一次意外的機會,她接觸到了6名和自己有著相同病情的在校大學生。
記者:你了解他們現在的狀況嗎? 朱力亞:他們不太願意跟我交流,肯定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平靜自己。記者:當你面對別的HIV攜帶者的時候,你是什麼心態呢?朱力亞:我就喜歡主動跟他們講講話,大家把這個氣氛稍微改變一點,但是這種HIV感染者比正常人更多的是戒備心,他不太願意跟你多交流,很多人比較自閉的那種感覺。感染上艾滋病,他這個人的精神真正被控制了,真正的快樂做不到。記者:你們交流過嗎?感染的途徑有不同嗎?朱力亞:出於尊重對方,他自己講出來的話,我們可以聽一下,如果他沒講的話,就不太方便去打聽了,應該是大同小異。記者:在你的眼裏感染的途徑不同,有區別嗎?朱力亞:我覺得沒有區別,但是健康人會歧視,而且病人跟病人中間,也會有一點那種感覺,我就見過感染者,他説我很無辜,我是輸血感染的,難怪説健康人會歧視這個群體了,自己就感覺自己是輸血感染的,比較無辜,比其他途徑感染者比較趾高氣揚一點,我説這是無知,不是無辜。雖然我説大家感染的途徑不一樣,但是病是一樣的,被艾滋病毒終結者命運都是一樣的。記者:有人管他們嗎?朱力亞:因為他們沒有人知道,除了去找醫生之外,因為他們都是獻血的時候知道的,然後是他們本人知道,學校不知道,他們還都在讀書,他們非常恐慌,他們給我留的聯絡方式都是假的。
這次意外的相見讓朱力亞有了很深的觸動,她第一次認識到大學生這個群體正在遭受艾滋病威脅的現實,再聯想到她在河南省上蔡縣文樓村的所見所聞,於是,她做出了一個冒險的決定──公開自己感染艾滋病的經歷,讓更多的人了解艾滋病,預防艾滋病。日記:我失敗的愛情不是讓大家感動或同情,我只希望自己是一面鏡子,讓迷途者警醒,不要再重復演我的歷史。
記者:怎麼避免,如果採取安全措施呢?朱力亞:有保護措施的話,結果會不一樣的。記者:你是通過性的途徑感染,但是我感覺你有意無意,你在強調讓我們相信你是正常人,你是無辜的,你是因為正常的戀愛。 朱力亞:可以這麼説吧,其實我覺得戀愛沒有錯,記者:從談戀愛到同居關係,你覺得其他的同學他們會有嗎?朱力亞:我當時住的那種公寓樓,那些人條件都不錯的那種,那些人就是平常愛花錢,不愛學習的那種,有些男朋友在外地,他們來的時候,他們就到外邊去開房,記者:很普遍嗎在學生當中,這種交往?
朱力亞:這種同居現象非常普遍,我當時上大一的時候,跟大四的三個人住一起,每天晚上只有我一個人在宿舍,我上大一的時候。見得多了,太普遍了。記者:學校對這方面到底有沒有規定?朱力亞:學校規定不能在外面住,但是規定歸規定,操作起來的話,並不那麼精確。學校太大了,學生做什麼,老師不知道,有些學生家庭條件好一點的話,住宿費也交了,可是他不住那兒,床在那兒,床空著,人在外面住。 記者:那我記得我們讀大學的時候,每天晚上都要查房,現在有嗎?朱力亞:現在我們查房,就是查看你有沒有用違章電器,突然襲擊,但是不看你有幾個人,大學生了,老師不可能每天都去找看人在不在。記者:那從你現在感受來説,你覺得應該管呢,還是不應該管? 朱力亞:事情發生了之後,覺得如果管嚴一點的話,會好一些。 記者:怎麼嚴呢?能做到嗎?朱力亞:我覺得操作起來確實有點困難,就是SARS的時候,“非典”的時候,每天封校,好多人翻墻也要翻出去,沒有辦法。記者:那這麼説,你這個結果是不可避免的?朱力亞:首先我覺得要自身提高警惕,我是希望大學生能夠去了解這方面的知識,懂得自我保護。記者:在人們想象中間,大學生應該是知識面很廣的,接受信息的渠道也應該是很多的。朱力亞:我身邊的一些人,這方面知識確實什麼都不懂,我還可以講個笑話,大一的時候我們一個同學特別天真,她問我朱力亞,我很好奇,小孩是從哪兒生出來的?説問我媽媽,我媽媽老是不告訴我,她讓我自己去了解,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我當時以為她在開玩笑呢,她説我真不知道,我問幾個人,他們都不告訴我。我就想,我説一個成年人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小孩是從哪兒生出來的呢。
結合自己在學校生活的經歷和對學生的了解,朱力亞不斷的向身邊的人講解關於艾滋病的知識,除此之外,她還努力在做一些公益事情。
記者:對於未來有什麼具體的計劃嗎?朱力亞:具體的想法就是到大學裏面去演講。記者:我聽説你一直試圖在做一些公益的事情,去幫助別人?朱力亞:對我想幫三類人,第一類就是健康的年輕人,我讓他們了解艾滋病,懂得去自我保護,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消除對這一群人的歧視不能給這些感染者陽光的話,但是你至少不要把他面前的一點點太陽給遮住就可以了。第二類人就是艾滋孤兒,我覺得他們從那麼小,心裏就蒙上了一層陰影,不利於他們的健康成長,我説現在能找到一份固定工作的話,我會按期再去看他們,物質上我沒有那麼大能力,但是我可以從精神去幫助他們,當他們的知心姐姐,讓他們能夠有一個健康的心理,健康快樂的長大。第三類就是艾滋病人,因為我覺得艾滋病人他們並不需要什麼東西,他只是需要的是一種精神,如果有可能開熱線的話,我要疏導他們,讓他們能夠正確去對待。
記者:會不會有完整的,就是沒有任何遮擋的站出來的那一天? 朱力亞:有,其實我現在如果排除心裏那麼一點點顧慮的話,我可以,但是我覺得時機成熟了我會,如果説現在能夠犧牲我一個人,能夠改變這個社會現狀的話,我是非常願意的。
記者:謝謝你,接受我們採訪。朱力亞:非常高興認識你們。
責編: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