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宜昌消防支隊枝江大隊原大隊長 張勝華:説武漢到宜昌的高速公路上面,245公里處發生車禍。
但剛一上高速公路,眼前突然冒出的一團濃霧,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張勝華:感覺到霧特別大,大概能見度不超過5米。
湖北省宜昌消防支隊枝江大隊 戰士李明傑:跟我以前所看到的霧不一樣,因為它那是,由於地理位置限制,是團霧。
團霧,由於空氣濕度大和晝夜溫差大等原因形成的團狀霧,是高速公路最大的交通隱患之一。
二十分鐘後,消防官兵們終於在漢宜高速枝江段245公里處,發現了事故現場。
此時的能見度只有兩三米,寂靜的夜色中傳來一陣陣呻吟聲和呼救聲,然而在大霧掩蓋下,卻看不到被困群眾的身影。
張勝華:我以為是簡單的兩車相撞,結果我到現場一看呢,一條長龍全部是大型的貨車。
救援人員經過偵查發現,現場共有八輛車連環相撞,前車車尾與後車車頭完全變形,擠壓在一起,大貨車上的貨物傾倒一地,地上到處散落著破碎的玻璃、汽車零部件和乘客的行李。
八輛車中,除一輛大客車和一輛槽罐車外,其餘都是滿載的大貨車。
有40多人被困車中。
張勝華:都在喊要救他,都在喊要救他。
已經有幾名群眾自己從車裏爬了出來,但大部分群眾依然困在被撞變形的車裏,現場的求救聲此起彼伏。
救人,刻不容緩。
到達現場5分鐘後,救援行動開始進行
第一輛事故車沒有人員被困,第二輛是大客車,被困人數最多,救援指揮部決定,先從大客車開始,並在加緊救人的同時,緊急派遣牽引車、吊車趕赴現場。
李明傑:第二輛大客車上有四五十人被困,我們就從客車的這個窗子把玻璃砸碎以後,把人,上面人往外遞,下面人在下面接,把他們救出來的。
大客車中的輕傷人員很快被疏散到了安全地帶。此時,還有8名乘客被卡在車裏。
救援人員利用液壓剪、撬杠、液壓撐桿等工具,對車內的座椅和車體進行破拆。
十分鐘後,8名被困乘客被成功救出。
八車相撞,40多人被困,嚴重的車禍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呢?從獲救人員口中,人們了解了事件發生的經過。
淩晨 3點40分,一輛向宜昌方向行駛的大貨車,在行駛到枝江路段時,突然遇到了團霧,於是司機趕緊減速慢行。但是,團霧來得太快太濃,嚴重影響了司機的視線,後面的車沒有及時發現前面的車減速剎車,最終,八輛車接連首尾相撞。
相撞的八輛車中,第七輛是槽罐車,猛烈的撞擊,使駕駛室和罐體接合處被撞開了一個長35cm、寬20cm的裂口。罐子裏的液體直往處流。(報警電話中稱,泄漏的液體是柴油,為防止燃燒爆炸,救援人員對槽罐車採取了稀釋降溫的措施。)
大客車被困的乘客脫險了,救援人員準備營救第三輛車的司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刺耳的聲音突然傳來……
李明傑:背後聽到一聲激烈的剎車聲,然後就聽到一聲嘭,就是物體的相撞聲。然後就聽到咱們消防員身上帶的有一種呼救器,就發生尖叫聲,呼救器如果是在激烈相撞的情況下,才能發生尖叫聲,當時我心想,完了,咱們肯定戰士被撞上了。
聽到呼救器的刺耳尖叫聲,救援人員心中一沉。
只見戰士陳平被撞飛到了路旁,消防頭盔落到了一邊。
張勝華:當時對我心裏震動非常大……12:20一方面是這邊,這麼多的群眾要等待我們去救,另一方面,在我們的後面,我們自己的戰士,又被車子撞得生死不知。
後來人們才了解到,正當救援進行時,一輛快速行駛的大客車由於大霧影響視線,突然衝破了警戒線,撞翻了前方的120急救車。當時戰士陳平正在取特勤器材,翻滾而來的救護車將他一下子撞飛六七米遠。
陳平重重地摔在地上。
李明傑:戰友們就一起把他抬到我們的指揮車上,送到醫院去在車上陳平一直是咬著牙,發著痛苦的聲音,我就對他講,我説陳平你要堅持住,你要當英雄,不要當烈士。
陳平被送到了最近的解放軍61699醫院,醫生檢查後發現,陳平身體浮腫,並有多處骨折。
5點50分,漢宜高速巡警和枝江市公安局分別調來了1輛牽引車和2輛吊車參與救援,加快了救援進程。
第三輛、第五輛事故車上的兩名被困者已經被安全救出。
救援行動已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近四十多名被困群眾被安全疏散。
這時,人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許多救援的戰士有了不尋常的反應。
李明傑:最開始反應的是咱們一個稀釋的戰士……他們感到眼睛蠻嗆得慌,就好像是進入火場,……就是眼睛紅,流眼淚,鼻子像感冒一樣鼻涕。
原來,在連環相撞的八輛事故車中,一輛槽罐車由於劇烈撞擊,罐內液體發生泄漏。救援人員趕赴現場時,槽罐車司機已經遇難,而據報警電話稱,車內大量泄漏的是柴油。為防止槽罐車爆炸,救援人員採取了稀釋降溫的方法。
張勝華:槽車上面標明的是一個“爆”字,……爆炸的“爆”字。06:51我們就出了一隻噴霧式的水槍對這個槽車進行稀釋、降溫,防止發生自身的那個爆炸啊。
此時,手持噴水槍負責對泄漏液體稀釋的戰士出現了眼睛紅腫、流淚、喉嚨嘶啞的症狀,這使大隊長張勝華意識到,戰士們的這些異常反應,不僅僅是長時間救援勞累引起的,很可能與正在泄漏的液體有關。
這種液體很可疑。
張勝華:我判斷它不是柴油,因為它這種味道啊,不是柴油那種味道。但是我又不能判斷,具體判斷它是一種什麼樣的物質。
正在洩露的液體是什麼?它有多大的危害和危險呢?
現場,槽罐車的車頭、車尾同時被前後兩車緊緊擠壓,駕駛員已經死亡,除了能看到車體中間的一個“爆”字外,人們無法了解更為詳細的信息。
與此同時 人們正在全力搶救最後兩名被困司機
只剩下最後兩名被困者了,他們是第六輛車上的兩名司機。其中一人已經極度虛弱,精神狀態也變得焦躁、恍惚。
李明傑:身體從胸部以下全部擠壓,當時是頭髮比較亂,滿臉都是血,身上到處都是血。
救援人員一邊同他説著話,保持他的清醒,一邊利用吊車準備將第五、第六兩輛車分離。
湖北省宜昌消防支隊枝江大隊 副中隊長唐俊:他的駕駛室變形嚴重以後,你如果拖第五輛車,對第六輛車産生震動,會變形對他的身體造成第二次傷害。所以在拖車的時候,就是一步一步的舉步維艱。
艱難的拖動僅僅讓兩輛車分開了十幾公分。
怎麼辦?如果不拖開前面的車,就無法擴大被困者的空間,救援的希望一下子變得渺茫起來。
為了避免強行拖車給被困司機進一步造成傷害,救援人員決定採取最後一個辦法,就是利用液壓剪、液壓撐桿、吊車等將駕駛室一點一點,完全破拆。
兩個半小時後,兩位司機被成功救出
這個時候,吊車已經把那輛泄漏液體的槽罐車和後面的車分開了,隊長張勝華發現,就在槽罐車的尾部,有一個模糊的電話號碼。
張勝華:李和清,他打電話,打這個電話之後,他就問,這個槽車拖的是什麼東西,對方當時,可能睡覺還沒醒,他説,搞不清楚。
一句“搞不清楚”,讓張勝華心裏一沉。因為戰士們為了方便在狹小的空間裏救人,他們沒有配帶空氣呼吸機。現在,幾乎所有的救援人員都出現了流淚、眼膜充血的症狀,很多人還出現了聲音嘶啞、咽喉刺痛、咳嗽等情況。
槽罐車內到底裝的是什麼?
正在人們憂心忡忡的時候,中隊長李和清的手機響了。
張勝華:對方把電話打過來了,打過來説是硫酸二甲酯。
硫酸二甲酯——略有蔥頭氣味,遇高熱可爆炸,屬高毒類,其作用與芥子氣相似,毒性比氯氣大15倍。人吸入濃度500mg/m3的蒸氣十分鐘即可死亡,口服致死量約為1~5g。
8點20分,在諮詢了國家危險化學品登記中心和有關專家後,枝江市、宜昌市政府當即啟動了危險化學品事故應急救援預案,對現場進行了封鎖。
現場醫務人員馬上對所有救援人員進行簡單的沖洗治療。
之後,所有救援人員都被送到醫院接受治療。
現場泄漏的化學品由解放軍防化部隊進行了處理,有關部門還對當地環境進行監控。
在救援現場被貨車撞倒的戰士陳平被送到醫院已經四個多小時了,由於盆骨骨折、內臟破裂,引發失血性休克,當救援行動結束時,陳平已經處於彌留之際。
張勝華:看到的是我們陳平,躺在那個地方,幾個醫生,在用那個,(用電擊),想激活他的生命體質,……當時我的,我的眼淚就奪眶而出。
李明傑:不相信。都希望創造一個奇跡出來,希望他能活過來。
2006年5月18日10點25分,年僅20歲的陳平因傷勢過重,英勇犧牲。到這一天,他參加消防隊伍剛滿三個月。
在他的衣服的口袋裏,人們翻出了八元五角錢和一封沒有寫完的帶血的書信……
信,是寫給大隊長張勝華的,就在事發前一星期,大隊長曾經和陳平談心。而今,卻成為了最後的回憶……
張勝華:我發現他,他一手字啊,寫得很不錯,很有文采,黑板報每次都是他辦的,非常有特色。
陳平走了,他留給大家的是那期精彩的黑板報,那些水墨丹青、書法作品,那個靦腆的笑容,和人們對他永遠的思念……
李明傑:第一他喜歡當兵,第二他喜歡寫東西。做的這些事情呢,就是他自己非常喜歡做的事情,他感到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充滿了希望。
張勝華:陳平在我們枝江消防官兵心目當中,……是永遠的歷史,……不會在我們的記憶當中消失的。
化學品中毒的救援人員經過兩個月的治療和修養,如今已經基本康復
在這場事故救援中,多人立功,犧牲的戰士陳平被公安部批准為“革命烈士”,追記個人一等功。救援人員告訴記者,其實在現場,他們一樣也擔憂不明液體,在知道是高毒的硫酸二甲酯後,一樣也感到對死亡的恐懼。但無論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他們都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都會把救人放在第一位。 感恩英雄,尋找英雄,如果您身邊有危機關頭挺身而出的救人英雄,請與我們聯絡,2007年的中國驕傲期待您的參與。
責編:劉科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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