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晚報》： 從病魔手中搶回女兒的聲音

　　本報記者  邵寧
　　在威尼斯電影節獲獎影片《漂亮媽媽》中，鞏俐飾演一位堅強的母親，她鍥而不捨地培養失聰的兒子，教會了孩子説話，更教給了孩子勇敢和自信。最近，記者得知一個《漂亮媽媽》現實版的感人故事，正在上海寶山區“上演”。
    　為了先天耳聾的女兒寶妹，媽媽周蕾辭去工作，和時間賽跑，搶在女兒雙耳全聾之前教她學會了説話，還寫下了5萬餘字的《語訓日記》。就在寶妹剛滿3歲的時候，她病情惡化，失去了全部聽力。周蕾沒有放棄努力，又教她認識了1000多個字。她以偉大的母愛，帶著女兒走上聾而不啞、健康成長的路。
    　前幾天，寶妹在新華醫院接受了人工耳蝸植入手術，明天出院，即將重新聽到聲音。望著從麻醉中甦醒過來的女兒，周蕾喜極而泣：“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4年中，這位年輕的母親經歷了從大悲到大喜，又從大喜到大悲的人生考驗。
    
　　1  聽力篩查傳來壞消息
    　今年34歲的周蕾，眉清目秀，略顯瘦弱。她是新疆知青子女，1997年讀完大專回滬，曾當過營業員、保險公司業務員、公司文秘。2001年12月，她和在寶山工作的小夥子陳耀強結婚。2002年10月，他們的女兒出生。夫妻倆喜悅無比，給女兒取名陳文欣，小名寶妹。
    　正當此時，新生兒聽力篩查中傳來了壞消息：寶妹左耳沒有聽力，右耳僅有殘余聽力60分貝。他們抱著女兒到上海兒童醫學中心、市眼耳鼻喉科醫院求醫，確診寶妹患有一種特殊的聽力障礙——先天性前庭導水管擴大，而且，她右耳的殘余聽力也將逐漸喪失。
    　這殘酷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周蕾抱著女兒哭泣……俗話説，十聾九啞。聽不見聲音的孩子無法學説話，漫長的人生只能以手語和他人交流。
    
　　2  辭職回家教女兒説話
    　寶山區殘聯幹部找到周蕾，告訴她既然孩子還有殘存聽力，可以佩戴助聽器及時做語言康復訓練，這樣將來她聾了，卻還能説話。2004年3月，周蕾辭職，專心養育16個月大的寶妹。
    　區殘聯給寶妹配發了助聽器，為了達到最好效果，夫婦倆又貼了12000多元，換了臺音質最清晰的助聽器。在助聽器的幫助下，周蕾讓女兒聽各種聲音，教她説話。無論在家裏、在馬路上、在公園裏，還是在公共汽車上，她隨時隨地和寶妹説話，而寶妹也很專注地聽著、看著。就這樣反反復復地指著、教著，往往一個詞要説上無數遍，周蕾變成了一個絮絮叨叨的母親，每每引來旁人驚奇的目光。
    　辛勤的付出終獲回報。17個月大的女兒摟著周蕾的脖子第一次開口叫“媽媽”了！周蕾欣喜若狂，流下了眼淚。她定期帶著孩子去市殘疾人康復中心語訓班學習，回家再一字一句教女兒。從寶山吳淞的家到浦東的康復中心，往返要4個小時，下了車，因為讓寶妹自己走路聽不見媽媽説話，她就抱著女兒走很長的路，邊走邊説。每天，她在家給寶妹“上課”，用筷子壓住孩子的舌頭，將紙片放在孩子嘴唇前，讓她感受發聲和氣流。去年，周蕾還記下了厚厚一本《語訓日記》。
    
　　3  用嗓過度，喉嚨里長了息肉
    　在周蕾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寶妹説話越來越清晰，會講故事會唱歌，也會和其他人對話了。她認識了數字，會拼圖形，會分辨顏色，知道時間和四季。她學會了拼音，愛問為什麼，喜歡搭積木做遊戲。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前幾天，記者到寶妹家中採訪，這個活潑可愛的4歲女孩流暢地念起了唐詩，發音準確。鄰居説，她會念幾十首唐詩呢。
   　 2005年11月，上海兒童醫學中心對有聽力障礙的兒童作跟蹤回診，經測試，寶妹的智力、語言、行為均與正常同齡的兒童無異。醫生的評價是：綜合素質發展很好，心智很健全。她在兒科醫院做的智商測試為105(正常的智商範圍是85～115)。憑藉右耳的殘余聽力和天生聰穎，寶妹在不到兩年裏，成長為心智健全的孩子。那一刻，周蕾為女兒無比驕傲。而她自己由於兩年來不停地教女兒説話，用嗓過度，喉嚨里長了一塊息肉，聲音嘶啞。醫生以為她是老師或是歌手，建議她手術治療。
    
　　4  “媽媽，助聽器沒電了！”
    　但是，由於前庭導水管擴大，寶妹的聽力隨時可能喪失，感冒、發燒、摔跤、碰撞均會導致聽力下降。所以，周蕾一家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她和丈夫每天都擔驚受怕，女兒打個噴嚏，他們會緊張半天；女兒小小的一次碰撞，讓他們恐懼不已。
    　去年下半年，寶妹時常用手指著右耳説：“助聽器沒電了，媽媽換電池！”而周蕾一檢查，電池有電。她立刻明白，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孩子的聽力在下降。女兒稚嫩的呼喊，讓她心酸不已。她一次次帶著女兒到五官科醫院就診。每次經過治療，聽力有所恢復。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周蕾所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在寶妹的殘余聽力還沒有完全喪失前，盡可能多地教她説話，多給她灌輸知識。
    　寶妹的殘余聽力逐年下降。2003年為60分貝，2004年降至80分貝。去年12月13日，是周蕾永遠不會忘記的日子。這天寶妹的聽力又一次急劇下降，全力搶救，仍無濟於事……她和丈夫仿佛又一次墜入無底的深淵。
   　 經專家診斷，寶妹只有植入人工耳蝸才能重建聽覺系統，重返有聲世界。
    
　　5  女兒的口齒又不太清晰了
    　目前市場上的人工耳蝸都是進口産品，植入人工耳蝸，各種費用需19萬元。這對周蕾和丈夫陳耀強來説是天文數字。陳耀強原在上鋼一廠工作，後因企業改制，到一家電子公司當了技術工人，每月工資僅1000多元。這點收入不僅要維持一家三口生活，還要支付女兒高額的醫療費用。周蕾年邁的父母從新疆回滬不久，生活拮據；公婆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幾年來為了給孩子治病已拿出了所有積蓄。
    　自從去年12月徹底失聰以來，寶妹生活在無聲世界已整整一年，她口齒漸漸沒有以前清晰，但仍乖巧懂事。爸爸下班了，她會倒一杯水迎上去説：“爸爸辛苦了，爸爸喝水。”她對小朋友説：“我媽媽最喜歡做的事是教我説話，我最愛我媽媽了。”周蕾和丈夫常常相擁而泣。夫妻倆甚至想到賣掉房子給女兒治療。但是，賣了棲身的住房，這點收入既要租房，又要吃飯，怎麼夠呢！夫妻倆陷入了絕望之中。
    
　　6  眾多好心人呵護希望
    　電影《漂亮媽媽》中的母子倆，得到了一位小學老師的幫助。而在現實生活中，周蕾和寶妹得到了眾多好心人的關愛。
   　 每年上海出生的新生兒中，有100多人患有聽力障礙，其中90%的聾兒可以通過佩戴助聽器獲得聽力補償，幾年前，本市開始為聾兒免費配發助聽器。可是，對聽力在100分貝以上的重度和極重度聾兒來説，佩戴助聽器仍沒有效果，只有植入人工耳蝸。
   　 為了讓這部分聾兒也享有“聽得見的權利”，上海市殘聯、市紅十字會和市衛生局于去年7月聯合開展了“復聰行動”，採取“政府出一點、醫院讓一點、廠方降一點、社會募一點”的方式籌措經費，為本市0歲至7歲的重度聾兒植入人工耳蝸，為每個符合條件的聾兒補貼6萬元，並開展術後語言康復訓練。至今已有34名聾兒獲得補貼，植入人工耳蝸，其中最小的只有10個月。寶山區殘聯得知寶妹和其他貧困聾兒的境遇後，發起了“同在藍天下，牽手沐陽光”募捐活動。
    　上海思致實業公司捐款20萬元，易買得超市捐款5萬元，區殘聯機關幹部、全區12個街鎮的380多名助殘員也紛紛解囊……總共募集了30萬元。經多方聯絡，人工耳蝸公司也將産品價格降到16萬元。前幾天，寶妹和寶山區另一名聾兒周平一同被推進手術室，植入了人工耳蝸。
    　希望重新點燃了。周蕾的感激之情無法用語言表達，她悄悄來到人民廣場，登上無償獻血車，獻血200毫升。她對記者説：“孩子長大後，我要告訴她所發生的一切，讓孩子好好學習，一定要報答社會！”
    寶妹是幸運的。在上海，像她這樣的重度聾兒還有不少，僅寶山區就有3個聾兒正等待植　入人工耳蝸，都只有2~3歲，家庭非常貧困。他們的家長像周蕾一樣，期待著大家伸出援手，讓自己的孩子能夠像正常兒童一樣聽到小鳥的叫聲。

責編：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