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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陳所巨
惟其雄,才這樣正氣凜然、直刺青天。就連文在項背上的“中天一柱,孤立擎霄”八個大字,都似是一種褻瀆。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天柱啊!
難怪漢武帝封禪此山為“南嶽”,左慈、葛洪等借此山的一脈靈氣成仙得道;也難怪古往今來皇天后土之上,官宦子民蟻涌而來,或虔誠禮拜,有求於山;或鴻志在胸,有借于山哩。無論帝王、仙家、官吏、百姓,他們的心裏或都有著對天柱山,那一柱擎天的雄風豪氣的敬畏罷。就連古往今來的文墨大家:李白、蘇軾、王安石,也不禁為天柱峰的威猛雄風所折服,發出了“待吾還丹成,投跡歸此地”之類的感慨。
我亦如斯!腳踏旋涌而來的山的波濤,置身於風雲交會的磅薄,極目潛、皖二水龍蛇般的狂書大草,心有靈犀、神馳八極。而一旦與那金剛立挺的天柱峰相對,便禁不住吶喊:雄哉,天柱!
山高月小、雲長雲消。茫茫歲月、滾滾紅塵莫不都在俯視之中。而那些深溝大壑、重巒疊嶂所遮蔽和掩藏的,莫不又是我們心靈之中渴望破譯的奧秘。而正是這種獨特的俯視和遮蔽效果,給予了我們無盡的猜測與感嘆:那是山麼?當然是山!那真的是山麼?或許不是。我一時間竟捉摸不透山和人的本質區別。是山,哪來的一身正氣?非山,誰能耐得住那恒久酷毒的刑苦?一路登攀上來,就覺得山真的好痛。百千萬年,乃至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地質紀,山何以堪!
過神秘谷的時候,看見那些胡亂堆壘蒼黑而無言的巨石,心便酸楚。那是山峰坍塌之後的斷肢遺爪、敗鱗殘甲,也是一個失敗者轟轟烈烈又陡然沉寂的全部遺憾。也許,那曾經有過的山峰更陡峭、更高峻、更加橫空出世、遺世獨立、唯我獨尊,然而,不知何時,也不知何故就倒塌了。倒塌得如此徹底、如此無奈、如此的沒有一絲一毫東山再起的機會。但你仔細地觀察和聆聽一番便知底細:即便粉身碎骨若此,哪一塊石頭不是保持著昂首向天的姿態;哪一塊石頭的內心,不藏著一顆永恒不滅的雄心呢?
洞穴中的回聲、殘崖上的水滴沒于溪澗石縫中的流泉,以及岩石上那些毫無規則的巨大的罅裂,是不是時時刻刻都在以有聲或無聲的方式,表訴著幾乎相同的心跡:山不在高,有雄則剛、有剛則正、有正則威。那雄風和剛正不正是天柱峰令人欽佩和敬畏的根本麼!無疑,我面對的天柱峰不是失敗者!它不曾坍塌,也不會低頭。風鞭雨笞如此,晴和溫煦依然;受皇封貴為“南嶽”如此,失去封號淪為紅塵一粟亦然。無欲無私無畏,一派大丈夫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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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身露體的陽剛之神,那是天地間雄風正氣的表率。似乎是與天柱峰同時呼喊:“我是誰”?問天、問地、問無垠無極的空曠。誰在回答我,誰能回答我呢?
來路渺渺、去路幽幽,而在來路和去路之間所留下的,似乎只是一粒黑褐色的孤獨,和一片鋼藍色的寂靜。
是不是山?是不是那尊遺世獨立的陽剛的本體?是不是超然物外那縷透明的靈幻?或者,是不是借山的剛正本質立身於世的品高德馨者?竟沒人回答我,哪怕給我一些暗示和點化。天柱峰只是唯一,我卻無數。天柱峰可以趨近永恒,我只是茫茫時空的匆匆過客。若我是山,何以慾望太重;若我不是山,又何以那樣渴望與山融合與同一呢?我終於明白,山有山的方式,我有我的緣由。山則是山,我則是我。與天柱峰相對,似乎底氣不足,似乎短缺些什麼。那短缺的莫不正是錚錚凜凜的雄剛之氣!或許生活中有著太多私欲、太多疲羸、疲軟之氣的緣故,倒使我們遺忘了一些不該遺忘的人生本質的詞彙。譬如:正派無私、剛直不阿、見義勇為、清風兩袖。立在山頂,敞開胸襟,山是真正的山,我是真正的我。
此時山和我的思考無疑是相同的,那就是存在和存在的價值。社會不需要太多軟體動物。人們呼喚一座又一座雄剛凜冽的天柱峰。
雄哉,天柱!
責編:曹宇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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