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與戲劇復興　激蕩時代裂變與歷史回聲

　　改革開放30年的中國日新月異、蒸蒸日上，社會改革和社會轉型深刻而有力地進行，社會結構的各個方面，經濟、政治、文化都已經發生並仍在繼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社會的政治環境和觀念環境漸進而平穩地走向寬鬆和諧。社會的巨大改觀，一方面促進了文藝的發展變化，文藝轉型正在發生；另一方面又為文藝繁榮提供了日益豐厚的基礎，新型土壤正在生成。中國戲劇也適應著這種變化的環境，在激烈社會變革的促迫下，在多元文藝思潮的刺激下，伴隨著迷惘與陣痛，經歷了深刻的蛻變與轉型，日漸迸發出生機與活力，舞臺面貌顯現出蓬勃的氣象，創作也在主流價值觀的召喚下日益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回觀新時期戲劇軌跡，我們清晰地看到一條閃光的劃痕，它預示著一種嶄新的前景。

　　1978年，中國邁入一個新的歷史時期。深化了的時代審美需求呼喚著戲劇的本體發展和舞臺面貌多樣化的出現。戲劇在醞釀一場新時期的偉大突破。呼喚中的觀念突破包括創作觀的回歸人性與舞臺空間的突破，一時之間，戲劇舞臺上新的作品層出不窮、琳瑯滿目。

　　反映在話劇舞臺上，是一個激蕩昂揚的探索時代的到來。話劇開始用新穎的時空切割方法、換場的靈動形式、象徵性的表現手法等舞臺手段，打破舊有範式，引來舞臺變革的大潮。一時之間新穎作品琳瑯滿目，《絕對信號》、《車站》、《對十五樁離婚案的剖析》、《街上流行紅裙子》、《一個死者對生者的訪問》、《紅房間、白房間、黑房間》、《屋外有熱流》、《魔方》、《山祭》等等，推起了戲劇發展的波涌，並出現劉錦雲《狗兒爺涅槃》這樣穿透歷史時空和人的精神層面的力作。著名導演黃佐臨所長期倡導的“寫意戲劇”露出端倪，其最佳體現一是他本人導演的《中國夢》，一是徐曉鐘導演的《桑樹坪紀事》。同時，繼承曹禺、老舍傳統的寫實劇仍然在延續，如《黑色的石頭》、《天下第一樓》都運用傳統手法取得成功。

　　反映在戲曲舞臺上，是創作積極性的極度高漲，很快便出現了姹紫嫣紅的局面。改編傳統戲如豫劇《唐知縣審誥命》、莆仙戲《狀元與乞丐》，新編古代戲如越劇《五女拜壽》、京劇《徐九經陞官記》，近現代內容戲如湖南花鼓戲《八品官》、商洛花鼓戲《六斤縣長》，都獲得了轟動的舞臺效果。一些古老劇種煥發出青春創造力，例如福建的莆仙戲和梨園戲、四川的川劇,推出眾多具有時代思考力的劇目，順利實現了古老傳統的現代轉換，如《新亭淚》、《秋風辭》、《巴山秀才》、《變臉》等,它們共同邁動著戲曲的時代步伐。而下列一批劇目的創作觀念與舞臺形式引起了人們的極大興趣：壯劇《泥馬淚》、川劇《四川好人》、湘劇《山鬼》、川劇《田姐與莊周》、淮劇《洪荒大裂變》。經過一個時段的過渡以後，舞臺成熟感增強，成功的作品就被大氣地推出了，例如上海京劇院的《曹操與楊修》、北京京劇院的《甲申祭》，都給人以比較完美的舞臺形式感。

　　90年代的戲劇，呈現出觀念衝決藩籬之後的創作自由。戲劇舞臺上顯得手法靈活多變、面貌色彩斑斕，加之舞臺技術特別是燈光的長足進步，讓人感到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戲劇舞臺呈現的是多元共存的局面。這其中，許多現代舞臺科技手段被日漸大膽而巧妙地運用，一些新穎的構思得到了現代觀眾的認可甚至歡呼，其結果是增強了戲劇舞臺的現代感，而舞臺形式也在這种經驗積澱中逐漸發生變化，在注重於劇場性的同時，一邊繼續延伸探索的趨勢，一邊開始對寫實手法的回歸。

　　話劇創作的舞臺探索熱潮勢頭不減，現代派戲劇因素注入舞臺引起的表達方式變革，催生了一批意蘊含量和形式含量更為繁複深廣的劇目，引起注目的作品有《天邊有一簇聖火》、《同船過渡》、《商鞅》、《地質師》、《歲月風景》、《秦淮人家》《“厄爾尼諾”報告》、《父親》、《虎踞鍾山》、《滄海爭流》、《蘭州人家》等，過士行的《鳥人》、《魚人》、《棋人》三部曲和《壞話一條街》以其獨特個性受到關注，而《生死場》、《我在天堂等你》、《愛爾納突擊》等劇目則以全新的面貌出現于舞臺。一些小劇場戲劇一直保持了探索的先鋒性，不斷引起人們的關注，並且培養起一代年輕觀眾，《非常麻將》、《偶人記》、《切格瓦拉》、《霸王別姬》等一批“新異”作品領受了觀眾的品味。可以看到，風格多樣化的舞臺面貌，將定型為話劇的時代特色。

　　舞臺技術裝置的新型發展和突破舊程式的嘗試，逐漸將戲曲推向一個既沉雄醇厚、又瑰麗多姿的階段。京劇一批成功劇目如《狸貓換太子》、《風雨同仁堂》、《駱駝祥子》、《瘦馬禦使》、《宰相劉羅鍋》、《貞觀盛世》的出現，標誌著這一古老的舞臺藝術正在煥發出新的青春光焰。一些充滿現代活力的較年輕劇種，如越劇、黃梅戲、採茶戲等，利用自身輕捷靈動、發展能力強的優長，充分調動歌舞魅力，充分吸收現代聲、光、舞臺裝置的成果，將舞臺美發揮到極致，以其青春亮麗的倩姿越來越引起世人的矚目，同時從其唱腔與流行音樂靠近的特點出發，因勢利導地發展出現代音樂劇，顯示出極大的前景可能性，推出了採茶戲《山歌情》、《榨油坊風情》，山歌劇《山稔果》，荊州花鼓戲《原野情仇》，越劇《孔乙己》，黃梅戲《徽州女人》、《和氏璧》，昆明花燈劇《小河淌水》，梅州山歌劇《等郎妹》等引人注目的作品。其他如淮劇《金龍與蜉蝣》，川劇《山杠爺》、《變臉》、《金子》，閩劇《貶官記》，呂劇《苦菜花》，眉戶戲《遲開的玫瑰》，評劇《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粵劇《駝哥的旗》，甬劇《典妻》等，都獲得相當成功。地方戲曲以充滿生機的態勢，驕傲而自信地邁向新的世紀。

　　進入21世紀以後，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進程，文藝發展和戲劇發展進入了建國以來的最好運行時期。經歷了體制機制變革的陣痛之後，新型戲劇運作模式正在露形，社會對戲劇的新的需求使其重新充滿了生命活力。戲劇的舞臺藝術綜合能力得到極大提高與加強，在內容與形式的統一上、在舞臺的完滿程度與完整表意上、在對舞臺空間的最大發掘與利用上，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戲劇創作生機勃勃，創作思維活躍，新的作品不斷涌現，其內容涵蓋面寬、包羅廣泛，從直接反映社會改革的現實題材到展示民族優秀精神傳統的歷史題材，從革命歷史題材到兒童題材，都有傑構佳作出現。表現改革陣痛與工人階級博大擔載精神的話劇《矸子山》、《平頭百姓》，體現農村艱苦創業觀念更新的話劇《農民》、《郭雙印連他鄉黨》、《黃土謠》，都十分引人注目。深入揭示人性與民族性的作品如梨園戲《董生與李氏》、豫劇《程嬰救孤》、昆劇《公孫子都》，探討傳統人格與歷史走向關係的作品如話劇《立秋》，都把筆觸伸向了人的深層心理層次。隨著反腐敗鬥爭聲勢的加強，也出現不少提供歷史殷鑒的好作品，如頌揚古代官吏廉潔自律精神的京劇《廉吏于成龍》、彰顯官吏正直人格的京劇《大儒還鄉》等。帶有濃郁實驗性與先鋒性的話劇《秀才與劊子手》、《霸王歌行》的成功實踐，拓寬了民族化寫意話劇的道路。

　　戲劇形式和風格多樣、百花齊放，一個多元化戲劇觀念支配下五彩繽紛的舞臺局面已經出現，而創造完美的舞臺藝術品則成為一致的時代性追求。人們對於戲劇傳統與積累的重視，使得戲劇日益引起社會的關注，中華戲劇在世界上的影響力日漸擴大。由此，新世紀的戲劇實踐，既體現出深刻的時代裂變，又回蕩著歷史的回聲。這一切，在共同召喚著戲劇的復興，人們期待著……

　　《 人民日報 》（ 2008年12月4日 12 版）

責編：吳宇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