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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大里程碑:能夠發射任何地球軌道的航天器,包括人造衛星、飛船等。
第二大里程碑:人上天,實現了中華民族的千年飛天夢想。
我相信,再過三年時間左右,中國航天可以樹立第三大里程碑:以月球探測為代表的深空探測。
□本報記者 陶 春
陽春三月,記者來到地處北京南郊的中國運載火箭技術研究院,採訪了國家月球探測副總設計師、中國工程院院士龍樂豪先生。龍先生從當年的“651工程”導入,娓娓道來中國航天求實創新的奮鬥歷程。
中國航天三大里程碑
1965年1月,中央決定發射我國的第一個人造衛星,當時叫“651”工程,是一個代號。從我國發射成功第一個地球衛星到現在34年,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創造了輝煌的業績。
到現在已經建立起來兩大里程碑,第一大里程碑:能夠發射任何地球軌道的航天器,包括人造衛星(有應用的和科學研究的)、飛船(載人的和不載人的)等。比如,研製成功並投入使用的有12種運載火箭,這些長征系列的運載火箭,到2003年12月底為止,已發射75次,將83個航天器送入了各個不同的軌道。這其中包括28個外國的衛星,用中國的火箭發射了這些衛星;還有55個都是中國自己的衛星。第二大里程碑:人上天,實現了中華民族的千年飛天夢想。這是以運載火箭為基礎,即所謂的“太空天梯中國造”。
我相信,再過三年時間左右,中國航天可以再樹立第三大里程碑:以月球探測為代表的深空探測。這個我們開始實施了,用的運載火箭就是我長期擔任總設計師所設計的運載火箭。進展順利的話,到2006年底應該可以成功,稍微晚一點話,在2007年上半年。不光是到月球表面上探測,還要到月球上取樣回來做研究。這個可能要在2020年前後。現在關鍵是基礎比較好,特別是運載火箭基礎比較好。當然,我們與發達國家相比還是有不小差距,但就我們自己來講,這40年我們還是可以引以為豪的。
關鍵在求實創新
回過頭來看,我們慶倖所取得的成就。這首先是和國家、中央高層領導的重視和關懷分不開的。同時是靠成千上萬航天人的無私奉獻,包括管理人員、科研人員、工人、後勤人員等;從思想上深層的來講呢,我的體會和我們慶倖的是,走了一條自力更生為主、不斷求真創新的道路,這是非常重要的。我們走了一條自己的路,沒有跟著別人的路,也沒有等、靠、要。
1963年,我從上海交通大學自動控制專業畢業,剛來的時候,我們國家基礎很差,西方國家彈道導彈這方面的資料看不到,只有一些很一般的、泛泛的文章。經常因為中間的一兩句話,我們要捉摸一兩天,沒有辦法,只能一點點地學。根據學校學習的課本,結合我們的捉摸,慢慢地發展起來。
自力更生,首先要靠自己的實力、要創新,沒有創新就談不上自力更生。求實創新是和自力更生密切相關的。你要是一味模倣別人,就談不上創新;很多研究,國外都是沒有先例的,有了先例,就不是創新。像國防工業這些東西,你是從國外拿不到的,他們不可能給你的,這更加需要我們自己的創新。
1965年,我們要發射第一顆人造衛星,實際上運載火箭我們還沒有。衛星要上天,你要有所謂的“天梯”,當時“梯子”還沒有呢。我們沒有像國外那樣單獨研製運載火箭,而是在一種兩級的中遠程導彈的基礎上又搞了一個簡單的上面級,這種辦法符合當時的國情,而且一舉發射成功,為我們贏得了時間,走了一條捷徑。衛星重量是173公斤,相當於前面四個國家的第一顆衛星重量的總和,一下子就確立了我們國家運載火箭技術的世界地位。
1975年初,我們搞第一期衛星通信工程,就是地球同步衛星,要達到三萬六千公里的軌道,發射程序比較複雜,末級火箭要兩級啟動,後面還要變軌,就像人挑擔子上坡一樣,挑一會,要休息一下,然後再慢慢上去。我有幸從火箭論證方案開始參加了這項工作,擔任總體設計師。當時面前有兩種方案:一種穩妥的,在遠程導彈基礎上再加上一個第三級,性能穩定,但載荷比較小;還有一個方案,就是搞液氫液氧的第三級,性能比較高,難度很大。當時多數同志偏向第一種方案,技術比較成熟、常規的。我們則主張步子大一點,從長遠來看,發展後勁比較大、起點比較高。最後定的是,兩個方案同時進行,為了穩妥。經過九年,到1984年三月,取得圓滿成功。這在世界上一下子就樹立了大國地位,使我們國家贏得了在運載火箭領域起碼第二和第三的位置。第二,是採用液氫液氧空中二次啟動技術,當時只有美國掌握了這個技術。第三指我國是第三個運用低溫技術成功將通信衛星送上天的國家。
我們可以邁小步,跟著人家,在原有彈道導彈基礎上小打小鬧,比較可靠。但到了高軌道的時候我們還走這個道路,就不行了;回過頭看,步子邁得比較大,咬咬牙,這些事也就挺過了,一旦挺過了,就上了一個大的臺階。如果不這樣,也取得不了運載火箭在世界上第二、第三的位置。
創新的四個要素
首先,要有創新的願望。30多年前,我們的條件落後,但我們還是不大願意重復別人的東西。不是盲目為了創新而創新,而是為了國家的需要。我們的大型火箭本來就落後美國很多年了,起點再不高,再沒有創新,那就不可能趕上。首先是一種精神上的使命,要有一種政治使命感,有一種民族的氣節。跟著別人跑,永遠不行。
第二,要自信。敢於接受挑戰,不接受挑戰不就完蛋了嗎?再難,外國人可以做出來,我們也是可以做出來的。如果,這也不敢、那也不敢,肯定什麼都做不出來。我們搞外國衛星發射的時候,敢“四拿一兌現”(拿設計圖紙簽合同,拿合同搞貸款,拿貸款搞研製,拿我們的火箭發射外國的衛星,然後兌現合同,把衛星送入軌道)。感覺滿瀟灑,敢那麼幹。要有這個自信。當然,創新要有基礎。1993年1月22號,也就是春節前,我們還在試驗,結果點火以後啟動不起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三天三夜也沒有休息,過年也沒有好好過。現場條件很差,天寒地凍的,大家都要拉回去,我堅持現場搞,因為,我自信技術沒有問題,取得了成功,節約了大量時間。
第三,要有良好的承受失敗、挫折甚至重大挫折的能力。搞外星發射,風險很大,成功了了不得;不成功不得了。記得1996年2月16日的失敗,一下子把我們推到了國際舞臺的中心,因為當時的新型運載火箭第一次發射就直接進入了國際商業服務。我當時在現場,馬上跑到遙測間,去看數據,當時想的就是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沒有成功,沒有想別的。很快判斷問題所在。連著三天三夜都沒有睡,找原因、查數據、發簡報。回到北京以後,我的壓力太大了,猶如泰山壓頂,這些我都沒有想更多,一心扎到分析數據中。經過三個月工作,把這個故障幾乎100%地模擬出來了。很快原因找到了,採取了改進措施,做了123項實驗,採取了256個措施,提高了可靠性,取得了國際社會保險界的認可和諒解,以後局面就不一樣了。後來原因清楚了,不是設計方案上的問題,而是一個電子元件的問題,製造工藝不夠,達不到標準。越是挫折的時候,越不要想什麼個人的榮譽、地位,關鍵在把問題本身的原因搞清楚。
第四,創新不能計較個人榮辱。火箭這個東西,可不是哪個人能夠搞得了的。創新的時候,不要想到個人的榮譽,而要想到事情的本身。我從放牛娃成長為新中國的火箭總設計師,沒有想那麼多名,關鍵是把事情做好。記得,我們剛來的時候,我們院裏的領導、一些指導員,晚上到辦公室,不幹別的,而是趕我們回去休息、回去睡覺,當時我們也年輕、血氣方剛,我們感覺不滿足,都在看書、啃資料,感覺國家很需要我們,國家很落後,對我們年輕人來講,國家把我們弄到這個位置上來,不好好幹,對不起國家、對不起自己,有這麼一種責任感、一種政治責任感。
做人做事與做官
我的體會就是:技術人員也好、技術官員也好、行政官員也好,做人是一輩子的事,做事是長期的,做官則是短暫的。一輩子做人、長期做事、短期做官。不管做什麼,不要把官、名譽、地位呀,考慮過重。做些實在的事,留下一個記號,為這個社會、為我們國家、為我們黨,做些貢獻這是最重要的事。
做人求正。求正,就是正直、正義、正派、正氣。搞航天是集體的事業,是千百萬人的事業,是個團隊,必須團結人、為集體著想,善於共事、善於團結人,否則就會失去鍛鍊的機會。
做事求實。要實在、踏實,實實在在的成績,來不得半點虛假,搞航天的更是這樣,一個螺絲釘,要用M5的,你用M3的,強度就不夠,馬上就會給你顏色看。除了專業技術之外,很重要的就是實踐,在工程實踐中學習,從實踐中豐富自己。
做官求廉。做官清廉,清正為民。做組長、做室主任、做副院長,都努力給下面的同志創造工作條件,解決一些實實在在的困難或問題。
龍樂豪,(1938—),我國傑出航天技術專家,中國運載火箭技術研究院原副院長,參加或主持國家331、862、941、942等重點工程中運載火箭研製,取得重大成就。獲國家特等獎一項(排名第1)、部級一等獎四項(三項排名第1,一項排名第5),獲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進步獎、國家傑出專業技術人才獎章、首屆“五一”勞動獎章等。 2001年,龍樂豪被選舉為中國工程院院士。
責編:常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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