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樣複製的莫高窟第275窟。(記者孫?攝)
敦煌莫高窟──古老,神秘,曆盡滄桑。她是所有熱愛旅遊的揹包客們嚮往的聖地。但地處大漠的敦煌莫高窟,距北京直線距離有二千公里,對於一般北京人來説多少有些遙不可及。明天,“盛世和光──敦煌藝術大展”將在中國美術館開展,北京人可以在家門口看敦煌。
此次展覽,將展出9尊敦煌彩塑真品、10件文獻真跡、10件敦煌花磚、10個精美復原洞窟、13尊敦煌彩塑複製品和120幅敦煌壁畫臨本。在歷次北京展出的敦煌展中,規模可謂空前。
29件莫高窟真品
敦煌文物真品無疑是本次展覽最大的亮點。其中敦煌彩塑真品9尊,主要發現于“千像塔”中。敦煌莫高窟造像以泥塑彩繪為主,少見石雕、木雕,而此次展出的一尊六臂觀音像,卻是木雕材質,非常罕見。
作為“敦煌學”産生的誘因,敦煌藏經洞的發現成為了史學上的一個奇跡。此次展出了藏經洞出土文獻真跡10件,8件屬於國家一級文物。其中一份北宋年間手書的“酒賬單”,原紙曾被割裂為兩部分,前11行藏于敦煌研究院,後半截由日本青山慶示先生收藏,1997年由他捐贈給了敦煌研究院。
次外,展覽還將展出敦煌花磚10件,其中包括著名的八瓣蓮花磚。美術館依照這些紋樣鋪設在展廳地面,以期喚起觀眾對敦煌的遙想。
現在,路過美術館的人都會注意到,美術館前搭起了腳手架。美術館主體建築在噴繪畫的包裹下已初現莫高窟的氣韻。為了儘量接近莫高窟的原狀,使觀眾在美術館中也能感受到大漠中莫高窟的蒼涼與宏闊,幾十年沒變過樣的美術館正在為即將舉行的敦煌藝術大展“化粧”。“這在美術館歷史上還是第一次。”中國美術館副館長馬書林對記者説。
三個洞窟首次亮相
據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所長侯黎明介紹,展覽中復原的莫高窟第45窟、第220窟和榆林窟第29窟都是首次在京公開亮相。
其中,莫高窟第220窟是保存最完好的初唐石窟。洞窟左壁是根據《佛説阿彌陀經》畫成的西方極樂世界圖,碧波盪漾的七寶池水平臺上,阿彌陀佛端坐蓮臺。中部的舞樂場面,樂工奏樂,歌伎起舞是一派歌舞昇平的盛唐景象。
與其它洞窟不同,220窟中的壁畫顏色艷麗如初。敦煌研究院副研究員婁婕告訴記者,據説這個洞窟是1943年造訪敦煌的大畫家張大千從宋繪千佛壁畫中“剝”出來的。220窟表層原本繪有宋代千佛圖,但是由於年代久遠,壁畫已經斑駁脫落,看不出模樣。在洞窟中臨摹壁畫的張大千發現壁畫後面竟然還隱藏著另一幅歷史和藝術價值都更高的唐代壁畫。於是,他剝去了宋代壁畫。由於長年“不見天日”,這幅壁畫色彩保存得非常鮮艷。與人們通常見到的黑臉孔的敦煌佛像不同,這幅壁畫中的佛像肌膚雪白。
另外首展的兩個洞窟也各具特點:45窟是盛唐時期的代表窟之一,彩塑非常完整,窟正壁龕內塑佛、弟子、菩薩、天王七身像,形神兼備,栩栩如生。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洞窟中那些極像真品的彩塑造像竟然都是玻璃鋼所制。29窟則是榆林窟西夏意味最濃郁的一窟,此窟近期才剛剛複製完成。侯黎明介紹説:“這次復原全部使用了天然礦物質顏料,完全模倣古人作畫的方式。比如畫上的綠色我們原以為是石綠,後來經過鑒定才知道是西夏人用生銹銅條剝取的銅綠。”
複製品也是藝術精品
此次展出的展品雖然大部分是複製品,但置身其中足以感受到真品的震撼效果。要想達到以假亂真的境界,工作人員們付出了難以想象的艱辛。
據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所長侯黎明介紹,洞窟復原工作十分複雜,復原一個完整的洞窟要4年時間。“沒有數碼相機之前,先要把壁畫拍成照片打在幻燈上,再在幕布上勾出輪廓,之後再進入洞窟對照修改,用毛筆勾出白描稿,再在過稿臺上複製,然後才能最終上色……現在工具先進了,很多工作可以在室內完成,人在洞裏時間越短對文物的損壞越輕。”
侯黎明説:“所謂創作臨本,就是治療古畫的‘病症’。”由原敦煌研究院院長段文傑創作的《都督夫人禮佛圖》最大限度地復原了原作。畫面中供養人都督夫人及一幹仕女,身著唐代時裝,古韻豐滿。畫面充分再現了唐代畫風的精髓,成為研究唐代藝術的經典標本。“而原作現在已經斑駁不清,看不出模樣了。”
展覽中,很多複製作品都是新中國成立初期由一些美術大師完成的,有些作品已經超過了50年。侯黎明説:“臨摹、複製品超過50年就是文物了。”由於搬運對展品會造成不同程度的破損,“以後不會再有這麼大規模的展覽了。”此次“敦煌”轟轟烈烈的千里進京很可能成為絕唱。
莫高窟裏臨畫人
明天,“盛世和光──敦煌藝術大展”將在中國美術館開展。
敦煌方面共派來40多位工作人員,他們的總負責是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所長侯黎明。布展、調配人員,甚至購買材料都要侯黎明親自協調。面對如此繁雜的事務性工作,這位一心作畫的藝術家顯然有些吃不消,接受記者採訪時,他一臉倦容。但談到敦煌保護和壁畫臨摹時,侯黎明來了興致。
“最早對敦煌莫高窟進行研究和保護的人是常書鴻。”1935年,在巴黎塞納河畔散步時,常書鴻無意間在一家舊書店發現了一套《敦煌圖錄》。看著《圖錄》中精美的敦煌壁畫,常書鴻驚呆了。後來,他曾這樣描述當時的感受:“我這個傾倒在西洋文化面前的人,面對祖國如此燦爛的文化歷史,自責數典忘祖,慚愧之極!”於是這位已經在法國取得桂冠的東方畫家,放棄了優裕生活,舉家回國。1942年常書鴻冒著日軍飛機的轟炸,輾轉來到敦煌。這時,擺在他面前的卻不是那個在巴黎與他邂逅的敦煌,而是滿目瘡痍、殘垣斷壁。失望之餘,他感到保護敦煌的責任更大了。
來到敦煌後,常書鴻最早的保護措施是在莫高窟前築起了一道土坯圍欄。有了這道圍欄,在那個亂世中莫高窟得到了最基本的保護。
對敦煌的真正保護和研究是從新中國成立以後才開始的。1950年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改名為敦煌文物研究所,1984年又擴建為敦煌研究院。剛剛從學校畢業的婁婕此時來到了敦煌。“敦煌的水是苦的,剛來的時候我得沖茶才能喝下去。水裏含鹼量高,洗出來的衣服都帶著白斑……”地處大西北戈壁灘上的莫高窟,生活條件之艱苦可想而知,而對此,已經在敦煌工作二十多年的婁婕只是淡然一笑。“畫畫的人都是‘自投羅網’。”侯黎明這樣對記者説。“搞美術的人眼中,這都不是什麼艱苦的事。”
來到莫高窟後,侯黎明和婁婕的工作是在洞窟中臨摹壁畫。侯黎明至今記得,當時的院長段文傑對他説:“到敦煌首先要吃好、住好,畫畫的事慢慢來,十年以後才能上手。”“十年!”段院長的話把侯黎明嚇了一跳。果然像老院長所説的那樣,十年以後侯黎明才漸漸“畫進去了”。一個人在洞窟中臨摹壁畫,從白天畫到夜晚。侯黎明仿佛體會到古人作畫時的心境,平和、專注、虔誠。通過岩壁上的圖案他仿佛回到了千年以前,仿佛他便是當年那個懷著誠敬之心描摹佛國世界的畫師。他記得一位來訪的日本畫家,看到他們在莫高窟中臨摹壁畫時説:“你們太幸福了,可以跟一千年以前的古人對話。”的確,此中的樂趣恐怕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體會。
而轉眼間,他們已經在敦煌臨摹了二十幾年壁畫。婁婕説,在此期間,她也曾在東京、上海等很多大城市停留過,但她覺得那些都市的繁華與她無干,她只屬於敦煌。
責編:戴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