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廈門,很快就喜歡上這個地方,因為交往的廈門人都這麼説:真對不起,現在廈門搞建設,亂糟糟的。那份感覺,就像進入朋友的家,而他/她的家正好在裝修,比較亂。一個城市的人愛自己的城市,以及生活
的一種狀態,無過廈門人者。廈門人一直在懷念他們過安逸日子的時候,他們對突然冒起的新興建築以及立交橋等,都不那麼以為然。
廈門的菜,廈門朋友也這樣説,廈門的菜東來西往的都有,沒有什麼正宗廈門,這一點上面,廈門人倒是坦然。他們在建議我喝台灣洋桃汁時,就這麼説:喝洋桃汁吧,台灣來的洋桃。講這樣話的語氣,似乎台灣的物産,便是廈門人的兄弟果園裏面長的,我以為廈門人仍然是生活在世外桃園,或者他們一直試圖這麼生活,他們不需要太多的東西,但不能離了廈門已有的那份安寧。
土筍凍是一個小吃,廈門人説,這是好久好久就有的小吃啦,一般也沒有把它當一回事。後來,海外的人掛念土筍凍了,就把它上升成一個上待食物。然它依然如舊,海蚯蚓熬出來,凝凍成淡淡的琥珀狀,廈門人吃它,祖祖輩輩吃它。
我吃土筍凍,它到底也是一種海味,淡淡的味道,膠質感,有點點腥味,然也鮮甘,嚼著土筍凍的底部,它有一些海蚯蚓,也能看得到。我覺得我喜歡它,卻也是淡淡的,不如我喜歡溫州炒泥螺那樣,有強烈的慾望。淡淡的悠然的時光感覺,在廈門都是這樣,攀上日光岩,或去聽鋼琴,海面上有漁船,陽光清亮,沒有風的時候,相思樹捲起披針葉,淡然的小黃花如悠然地思念著什麼。
以至廈門人喝的鐵觀音,也有著淡的趨勢,我想如果不危及廈門人的現狀,廈門人性情都不會急。可是,我想不出清代在那裏安裝了超級大炮,以至到1937年還能將日本軍艦打沉一艘,後來大陸對臺開炮,炮陣地也在廈門,廈門人如何可以安寧地面對這些呢?或許,火藥的爆炸聲震麻了耳膜,廈門人才趨向於一種生活的寧靜?站在鼓浪嶼上,聽海潮高一聲低一聲,我沒有別的想法,少時讀過的《小城春秋》似乎一點影子都找不見,只是舒婷詩句中的三角梅映現在眼前,我卻喜歡看著那圍樹而結的木瓜,還有超長根須的榕樹。
榕樹下的廈門,才令人感覺歲月的印跡,根是什麼呢?泰戈爾説,根是生在地下的枝。可是,廈門榕樹的根卻生長在樹上,懸在空中,隨風飄飄,這就叫我感覺一個外來人,沒有著地的樣子。然而,日光岩上的根,它堅韌地抱著巨石,面向大海,傾聽海潮,只覺得這一切,都在深幽的淡然之間。
我於是想著,遲早有一天,我會再來,到那鼓浪嶼上去垂釣。廈門朋友説,那裏的魚不多,要去遠海裏釣。我説,到鼓浪嶼垂釣,我需要釣著魚麼?
責編:李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