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一滴眼淚

作者

蔣世梁

中央電視臺技術管理辦公室

青海電視臺社教中心

兒時，時常聽到家中的收音機飄出陣陣歌聲：“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時常小心地吃著多刺的“青海魚”，詢問父母 “為什麼這種魚叫做青海魚？難道是因為有片青色的海？”時常看著母親坐在鳥島前的照片：這些鳥是海鷗嗎？這是哪啊？答曰青海湖。那時心中總有疑問：青海湖可能就是青島周圍的海吧？青島就是後面這個小島啊？

後來，這個謎團也揭開了，也知道青海魚實際上是叫湟魚，不知什麼時候再也沒有賣的了，但是青海湖在我心中仍然是一個神秘的“遙遠的地方”，是一個開滿油菜花，有著名叫卓瑪的姑娘牽馬而行的地方。再後來，我走遍了許多祖國的名山大川，每每被各種美景所吸引，所折服。然而，直到見到了青海湖，我才明白原來美的極至不是讓人愉悅，讓人歡笑，讓人安靜，或者讓人為之傾倒，而是讓人發出一聲內心的嘆息……感嘆為何自己不能在這樣的美景中生活終老，為何大自然要創造出這樣的美景然後又要從你身邊帶走。

心靈在呼吸著湖邊的氣息，有震撼，有感動，有傷感。青海湖，就是天上的一滴眼淚，有一種神秘的魅力，觸動你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青海湖

去青海湖的旅途就象條朝聖的路，一簇簇的羊群仿佛天上的雲彩飛馳而過和身後一片茫茫的綠色交織在一起，混合成一種沁人心肺的色彩；走在這條路上，興奮而虔誠。當我還沉浸在周邊的景致中，沉浸在壯麗卻柔和的雪山之中，沉浸在大片翠綠的土地之中，沉浸在寧靜而融洽的意境中時，有人問到：那是青海湖嗎？不經意地抬頭，不禁懷疑：這是錯覺嗎？為什麼這是一座天上的湖？

當青海路在天邊露出一角的時候，霎那間我明白，遠處聳立直入雲天的雪山冰峰，碧綠的牧場，成群的牛羊都不及青海湖深情的一瞥。那是天上的一滴眼淚，透明的藍，剔透中有七彩的光芒，從銀白到淺碧到盈綠到悠藍，這是一種讓人感嘆蹉跎的彩虹；那一滴淚就是天空草原的顏色，仿佛白雲就是它的羊群；那一滴淚就是溫柔的眼睛，注視的你無所適從輕盈千年，世代澤浴著雪域高原。

 那深情的一瞥，便已經美得讓人沉醉。深深的藍，寶石般地閃著柔和的光輝。時而和遠處的藍天涇渭分明，時而又仿佛渾然一體。兩種不同而又相互混雜的碧藍交相輝映。遠遠的凝望著她，好象有個兒時的約定，只是我不經意間忘記了，在凡塵俗世中忘記這樣一個簡單而又深刻的約定。於是她一直在等待，等待我來實現這個約定，流下一滴天上的眼淚，來期待這樣一種靈魂契合的感動。我想，我一定來過這裡，在那一片湖光瀲艷的藍色之濱，在那一片金黃的油菜花旁，在那瑩綠的草地懷抱中，和那些潔白的羊群為伴。霎那間終於明白為什麼很多小説之中總有那種去塞外牧馬放羊，過與世無爭神仙一般的生活的情節。終於明白，這是青海湖和我曾經忘記的靈魂的約定，這是她和俗世中每個人的約定，所以，她用這樣一滴晶瑩的眼淚來召喚著每個經過她身邊的旅人，深情地望著來去匆匆的過客。而無論多麼匆忙，人們走過她的身旁，都要不禁駐足，感嘆，而毫不猶豫地去赴靈魂的約會。

車行，風動，吹皺了青海湖的婀娜身姿。碧藍在擴大，煥發著生命的氣息，迅速而靈動的逼近。突然間，發現藍色和綠色中間夾雜了一條黃色的飄帶，由遠及近，漸行漸寬，終於，擠去了大多的綠色，形成了藍色的天和黃色的地。這黃色便是油菜花，有太陽般的金黃，有太陽般的熱情，與冰藍的湖水相連，猶如冰山與火焰交雜，美的奇異，美的讓人無法自拔。這些油菜花並不大，顏色單純無雜，如同那清澈碧藍的青海湖，黃色中似有千百種艷麗。在這藍與黃的天地間，一個看慣城市水泥鋼鐵鑄成的森林的人，驟然間眼前只有藍得無邊際的天與黃得無邊際的花，頭腦中一片空白。如果不是柏油路還在伸向遠方，我懷疑自己掉進了油畫之中。

車停，風靜，左邊是碧綠的草地，躺臥其上，可以聽風看雲，可以回望青海湖；右邊是金黃的油菜花，開的如火如荼，映著冰藍的湖水，訴説著這片大地如夏花般燦爛，如秋葉般靜美的意境。水鳥偶爾劃過水面，在天空中劃一道優美的曲線……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心中泛起一種感動，還記得當時第一次讀到這句話時的心境，在平和的語句中滲透著力量和溫暖，懷抱著春風的醉意。曾幾何時，這種印象中的場景應該是海邊的一棟別墅，拉開窗簾，溫暖的陽光傾瀉在屋內的地面，推開窗戶，海風夾雜著花香和海水的氣息撲面而來……然而此時此刻，在這裡，我更加感受到了這句話的形象的詮釋——應當是在青海湖邊，捲起藏包的羊皮門簾，感受這春風如酒，花香沉醉，呼吸這海風清朗，春意暖人。雖然，青海湖的春天很短，仿佛只有在通常意義的夏季才會來臨，然而，這更加難能可貴，讓人無法移步……

鳥島

鳥島，一個不大的半島。一個與大陸分離的巨型岩石，仿佛一個極大的驚嘆號立於海天之間。如果説青海湖是天上的一滴眼淚，那青海湖的鳥就是那最美麗的波光一現；如果説青海湖是一雙溫柔的眼睛，那青海湖的鳥就是那最溫柔的深情一瞥……

它們是靈動矯健的精靈，翩然飛舞，踏水無痕，用優雅的雙翼承載著自由的靈魂，在最不經意處給你驚喜，跟隨在你身後舞動著矯健輕快的身姿，在碎波裏悠揚清亮的啼鳴……

來到蛋島，無數的鳥兒呵護著它們羽翼下的鳥蛋。只可惜我們被關在一個密封的城堡中，隔著玻璃注視著這些活潑的生靈。不，此時我們是籠中的鳥，外面那些自由的生靈則盡情享受著陽光雨露。這種生靈本就應該是自由的，不應該被任何形式的束縛，應該自由的翱翔在藍天彩雲中。雖然沒有近距離接觸這些鳥兒，但是在眾人的嘆息中，我卻有遺憾也有欣喜，我們本就不應該去打擾它們的生活，不應該去破壞它們的家園。我們需要的僅僅是遠遠的注視，這就足夠了。

風輕揚，鳥飛翔。藍天，流雲，如海的碧波，撞上筆直陡峭的懸崖，飛濺的浪花輕拂著飛過的鸕鶿，伴隨著清亮的鳥鳴沾濕它們輕柔的羽毛，舞動著掠過在一旁佇立的旅人的頭頂，飄逸的揮舞羽翼，水滴濺到我的臉上，如同羽毛擦過臉龐……此刻，可以如此真切的看清沾濕的羽毛，甚至鳥兒專注溫和的眼神。於是有羽翼在眼，有清風過耳，有鳥鳴於懷，有海風拂面，有心花綻放……神思良久，也許只有會心的笑，久久的佇立。回程的時間已到，仍然停留在那幅讓我久久不肯離去的畫面之中，徘徊良久，不知所從。

回程，心情仍然在雲水間遊蕩。身後那片湛藍，那盈盈眼波逐漸遠去。回眸一望，發現那無際的湛藍逐漸單純起來，連成海天一色，仿佛一滴眼淚由天空滑落，傷感中卻露出盈盈笑意。我知道，她在等待再一次的靈魂相遇，等待每一個過客發現她千萬年一直在等待的靈魂……因為，天上流下了一滴眼淚。

責編：雍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