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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月份,河南省開封市機場派出所破獲了一起盜竊案件。這是一起很小的案件,實施盜竊的是當地的一個普通農婦,案值也不過幾千元。然而,這樣一起看似非常不起眼的盜竊案件卻引起了開封市公安局、河南省公安廳以及公安部經偵局的高度重視。為什麼會這樣?正是這起案件牽出了涉及8個省市,案值過億的特大假藥案。(黑下)
這名犯罪嫌疑人是在一家藥店進行盜竊時被當場抓獲的,她盜竊的都是各類藥品。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正規的藥品,就説比如消炎藥,還有一些治什麼癌症病人,或者是一些得了一些重症,晚期這些病人這些藥。
這名犯罪嫌疑人作案的手法很獨特。她將藥店的藥品盜走之後,隨即會從自己包裏拿出一些藥品放回貨架,而這盒藥品的外包裝、形狀、顏色等都與她盜走的藥品一模一樣。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她做得還非常的像,因(此)她做了五次案,四次都沒有被發現。
警方核查得知,這些用來調包的藥品都是假藥。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藥品關係民生,與老百姓生命健康安全緊密相關,人生病了以後,他要去吃藥要上醫院,服用假藥以後輕則耽誤病情,重則可能就要命了,所以説我們對這樣的事情,對這個關係民生的案件,我們是高度重視。
那麼這些外觀逼真的假藥是從哪來的?是這名犯罪嫌疑人自己做的嗎?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她是我們駐馬店的一個農民,普通農民,應該説從她自己本身條件來説,她不具備製造生産這種假藥的這種能力。00:38:17做這麼像,要麼就是一個大規模的,就是分工非常明細的,誰做包裝,誰做印刷,這樣分工非常細的湊到一起。要麼就是一個專業的制假藥的一個窩點或者是一個黑工廠。
正是因為涉及到了假藥,這起案件引起了開封市公安局、河南省公安廳以及公安部經偵局的重視。假藥危害重大,而開封這起掉包案中涉及了消炎藥以及一些重症病人才需要的藥品,就更加不能小視。警方必須要找到這些假藥的生産源頭和最終流向,才能將危害降到最低。那麼這些假藥究竟是從哪來的呢?據這名調包案的犯罪嫌疑人供述,這些假藥她是從別人的手裏買來的,想通過調包換得真藥,再賣出去獲利。
通過秘密偵查,線索指向一個叫劉春望的人,這些用來調包的假藥都是從劉春望手裏買來的。那麼劉春望是不是假藥的加工者呢?因為劉春望主要在河南省安陽市活動,開封警方將線索轉給了安陽警方。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這個人活動非常頻繁,幾乎每天都是在做與假藥犯罪有關的一些活動,供和銷。通過對他的一些偵查,最後發現劉春望他並不生産藥,他就是往外銷售。
而劉春望的銷售對象則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假藥批發商和零售商。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他購得假藥然後向全國各地賣,這是一種模式。再一個就是他沒有的一些藥,比如別人又需要,他又沒有,本地也不生産,那麼他從外地他有調劑,就是做這行人,他們都是互相串通的,互相都有聯絡。
劉春望的假藥又是從哪來的呢?安陽警方對劉春望繼續秘密偵查, 發現劉春望的假藥主要是從兩個人手中購買的,一個是杜振齊,一個是張偉林。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劉春望的藥多數是他們購的,當然他還有從別的地方調劑的,但多數是從他們這地方購的,從他們這地方購了以後,銷往全省,銷往全國。
那麼杜振齊和張偉林的假藥是從哪弄過來的?警方兵分兩路分別對杜振齊和張偉林進行監控。不久,警方發現,杜振齊從河北等地購進了許多馬上就要過期的藥品,比如羅紅黴素等。
劉陽:安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四大隊指導員
如果讓我們正常考慮來説,一種藥品,還有一個月就要過期的話,他那麼大量的進這種藥品,他要去幹什麼呢?
不久之後,警方發現,杜振齊開始向外大量出售羅紅黴素等藥品,但奇怪的是,他出售的這些藥都是最近生産出來的。
劉陽:安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四大隊指導員
這些藥品,通過看它生産日期,都是剛生産出來的,(可是)前期我們偵查中沒有發現他進過這種剛生産出來的阿奇黴素和羅紅黴素膠囊,這就引起我們的懷疑。
隨後,警方發現,杜振齊還經常購進藥品的包裝材料,各種線索匯合起來,警方終於搞明白了其中的玄機。
劉陽:安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四大隊指導員
他應該是拿這批快過期的藥,通過改換包裝以後,做成剛生産出來的這種藥品,對外出售。
在偵查過程中,警方還發現,杜振齊和張偉林都購進了大量的制藥用的原料,以及裝藥品的軟膠囊和藥瓶等。
李永:安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一大隊 副隊長
這個軟膠囊沒有包裝,它只是一個大袋子,袋子裏面有幾十萬粒,一次性都從物流上過來。
而杜振齊和張偉林都向外大量出售一種叫五福心腦清軟膠囊的藥品。那麼這些藥會不會就是他們自己在家非法加工的假藥呢?
李永:安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一大隊 副隊長
這個基本上説明,首先他買的是原材料,從他租住的地方和他老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成品藥了,包括藥箱藥瓶應該都是成品藥了,就説明他在他的家,應該在他老家,包括他租住地方要製作,簡單地粗加工。
對杜振齊和張偉林的秘密偵查終於確定了本案中一部分假藥的來源。前面説過,這些制假、售假的人員之間相互都有聯絡,警方對杜振齊、張偉林以及劉春望等人的持續監控,整理出了越來越多的線索,涉及河南、河北、山西、山東、廣東、安徽、北京、天津等8個省、市地區。為了能一舉打掉整個網絡,公安部經偵局讓河南警方繼續保持監控,重點查實假藥的最終流向,同時將這些線索迅速轉給各地警方。很快,各地警方紛紛有了進展。
在對河南的張偉林進行監控時,警方發現,張偉林與安徽省阜陽市的一個人聯絡非常密切,但這個人很有反偵查意識,警方掌握的只是一個手機號碼。
朱志強 阜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 大隊長
這個線索很模糊,只提供了一個人的手機號碼,尾號是1317。
朱志強 阜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 大隊長
經過查機主資料,發現這個登記的機主名字叫岳克廣,
這個岳克廣是做什麼的?與假藥銷售有何聯絡?警方發現,岳克廣有一輛小貨車,主要從事運輸業務。
朱志強 阜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 大隊長
每天8點半左右,就下樓,開著車到醫藥市場,把車停到醫藥市場以後,他在車上放了一張空車配貨的牌子,然後離開了車,在周圍找朋友敘話聊天之類的。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與製作、銷售假藥的張偉林經常有聯絡呢?警方秘密偵查岳克廣,發現了一個疑點。
朱志強 阜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 大隊長
燈滅得很晚,每天基本上要到淩晨四點鐘燈才滅,我們就懷疑,一般情況下,作為一般人不可能這個燈要到淩晨四點鐘才滅的,我們就懷疑他在裏面是不是在搞什麼活動啊。
警方加大了對岳克廣的偵查力度,終於發現岳克廣和藥品有了接觸。
朱志強 阜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 大隊長
岳克廣從我們太和藥材市場購進了一部分北京産的悅康牌的頭孢曲松鈉。
而每隔幾天,岳克廣也會從家裏搬出一些藥品運到藥材市場進行出售。
朱志強 阜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 大隊長
但是我們發現岳克廣在阜陽的藥材市場賣的卻是上海産的新亞牌的頭孢曲松鈉。
雖然北京出産的和上海出産的頭孢曲松鈉是同一類藥品,但在價格方面上海新亞牌的比北京悅康牌的貴一倍左右。
朱志強 阜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 大隊長
我們就感覺到這個中間可能會有一些問題,也可能這個岳克廣是不是在改換包裝之類的,我們就産生了這方面的懷疑。
跟蹤偵查中,警方發現果然岳克廣從張偉林處購買了大量上海新亞牌頭孢曲松鈉的外包裝。
朱志強 阜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 大隊長
光買包裝他就花了將近6萬元,然後他又從我們阜陽的一個藥材市場購進了北京産的悅康牌的頭孢曲松鈉,然後在他家裏,把北京産的頭孢曲松鈉的外包裝去掉,然後換上他從河南購進的假冒的頭孢曲松鈉的商標,然後包裝完以後在我們的市場上向外兜售,牟取中間的差價。
摸清了岳克廣銷售冒牌藥品的情況後,警方繼續跟蹤,又進一步找到了岳克廣多個生産、倉儲假藥的窩點。至此,岳克廣製作、銷售冒牌藥品的所有情況被警方掌握。
與此同時,河南警方通過劉春望、杜振齊、張偉林等人又查出了李新芳、張學來等銷售假藥的團夥,摸清了各個團夥生産和存儲假藥的窩點。但是假藥最終的流向暫時還不能確定,必須要在犯罪嫌疑人到案後迅速核實。2011年8月,廣東、河北、山西等地也都結束了前期的偵查,一張鋪天的大網已悄悄展開。各地警方只等在公安部的統一協調下,一聲令下,進行抓捕。
【現場同期聲】 開門!看門
2011年8月5號,公安部統一指揮下,河南、河北、安徽、廣東等8個省市上千名警員同時行動,一舉打掉了這個制、售假藥,産、供、銷一條龍的犯罪網絡。共搗毀制假、售假窩點117處,抓捕犯罪嫌疑人114名,扣押各類制假設備110台,假藥包裝材料130多萬件。
夏衛寧 公安部經偵局第一直屬總隊 副總隊長
這起案件我們按照上追源頭,下打網絡的總體工作思路,摧毀了涉及産業鏈全流程的25個團夥,其中包括原料採購、生産加工、包裝材料製作、商標標識印刷,物流倉儲運輸、批發零售各個環節。
從各地匯總的情況看,這些假藥犯罪團夥制、售的假藥多達60余種,從家庭常備藥到一些重症病人的搶救用藥都有涉及。
呂曉洋 安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 民警
這個倉庫裏面就是我們本次行動所扣留的藥品,這些全部都是,這只是我們行動中(扣留)的部分藥品,你看,這邊有磷黴素鈣片、膠囊,羅紅黴素膠囊,數量最多的就是這種藥,五福心腦清軟膠囊,這種藥就是治療心血管病、冠心病,一般治療的就是腦梗塞呀,心臟病,這些藥品都是急救藥品,所以説危害還是比較大的,這邊,這個是感康,感康片,這種藥就是我們家庭常備的藥,感康,治療感冒的,這些是我們家庭常備的藥,你看它的包裝,做得還是比較逼真的,但是這些都是假藥,你看,這些從外包裝上我們普通老百姓區分起來還是有一定難度的,這邊這些機器都是當時製造假藥的一些機器,可以看到這些機器的衛生條件還是很差的,包括,來,看這邊,這些裏面裝的都是藥片,但是他用的這個包裝,都是以前的尿素的化肥袋,這個就是在現場繳獲的?對,可以看一下,可以看一下,這裡面的是未經過包裝的藥片的原片,可以想像,人體要是吃了這種藥品,對人體的危害還是比較大的,這裡面都是藥品。
這起假藥案涉案價值按銷售假藥價格計算已經超過一億元。經檢驗,這些假藥主要以澱粉、玉米粉,飼料,化學色素等為原料,沒有任何療效。而為了讓假藥看起來像真藥,有的甚至往裏添加滑石粉、鐵粉、興奮劑等成分,對患者造成極大傷害。那麼這些假藥最終流向了哪,又是通過什麼方式和渠道流通的呢?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他主要是銷往一些邊遠的一些鄉村的診所,或者一些小的藥店,因為現在藥店啊,很多都是私營的,那麼他真藥假藥搭著賣。
而假藥的流通渠道主要有兩種。第一種是各種藥品交易會。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上藥品交易會,藥材交易會,每年全國都有,到了以後發名片,説我這藥怎麼好,又怎麼物美廉價,然後同時去那裏收集別人的一些信息,那麼他就收集一些賣真藥的和賣假藥的這樣的一些信息,然後誰是供的,誰是需的,這樣他了解這些情況,通過這種途徑銷售
第二種是在網絡上發佈廣告,尋找買家,這也是本案中假藥銷售的主要方式。
舒曉南:河南省公安廳經偵總隊 副總隊長
再一個通過網上做一些廣告,一些宣傳,現在網上傳播也非常快,它是一個放射性的,(不論)是誰,誰需要他就能給你找來,你要什麼藥都給你找來,
夏衛寧 公安部經偵局第一直屬總隊 副總隊長
網上搜索引擎,實行競價排名,這樣的話就是給發佈虛假信息提供了一個廣大的平臺。比如我們偵破另外一起制售假藥案件當中的話,犯罪嫌疑人拿出銷售總金額的40%發佈虛假廣告。
通過追根溯源,警方發現整個假藥犯罪的利益鏈存在著眾多的環節。
夏衛寧 公安部經偵局第一直屬總隊 副總隊長
假藥犯罪它涉及到各個領域,原料藥、包裝材料,比如説膠囊、塑鋁板、藥瓶、藥盒,還有商標標識,那麼各個環節相關企業都參與進來,也就是説共同追求不法利益。
而這些環節中,有一些企業和單位有意或無意的給犯罪分子提供著各種便利,不少人明知違法,但為了追求利益,大打擦邊球。
夏衛寧 公安部經偵局第一直屬總隊 副總隊長
比如説假藥的包裝盒的印刷或者是假藥藥瓶的製作,正規醫藥公司要到印刷廠、制瓶廠去下訂單,他需要提供自身企業的生産經營藥品的許可證。同時要與這些企業簽立正式的合同,下達授權委託。那麼我們查獲的這起案件當中,就所謂的印刷企業也好,制瓶企業也好,這些手續都沒有。
而一些藥品企業對即將過期的藥品的管理也明顯存在問題。
夏衛寧 公安部經偵局第一直屬總隊 副總隊長
企業過期藥的這塊,這些藥怎麼回收?怎麼銷毀?那麼我想應該是有相關規定的,那麼也同樣是,如果有這樣的規定的話,是不是有監管缺失,不到位的情況出現?
打擊假藥犯罪是公安部打擊侵犯知識産權和制售偽劣商品犯罪“亮劍”行動中的重點。開展“亮劍”行動以來,各地公安機關共破獲假藥案2026起,特別是連續發動4輪打擊假藥犯罪專案集群 戰役,抓獲犯罪嫌疑人600余名,搗毀制假售假窩點290余處,涉案價值達十余億元。
高峰:公安部經偵局 副局長
那麼通過打擊我們發現,假藥犯罪目前在我國還是呈非常猖獗和蔓延的勢頭。究其原因主要有這麼三方面:一方面呢,假藥犯罪有販毒的利潤,但是沒有販毒的風險。所以説在很大程度上誘發了此類犯罪的發生。第二呢,作為行業監管部門和行業管理,確確實實對這種違法犯罪的行為缺乏相應的發現手段和監管手段,作為行業監管,他們的監管重點是在正規的企業和正規的行業,那麼對這種地下的犯罪活動確實存在著力所不及的這種狀況,因而出現了監管的死角和空白。第三,作為刑事打擊來説,能破案,能抓到犯罪分子,但是也是陷入了我們目前現行的有關的法律規定,對他們的懲罰力度,難以體現(它對)社會的危害性,難以扼制,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達不到刑事法律震懾犯罪、威懾犯罪的這種威力。
我國《刑法》第141條規定:生産、銷售假藥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罰金;對人體健康造成嚴重危害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致人死亡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産。問題是,有些假藥本身不會直接給人體帶來嚴重危害,而有些後果又難以證明。
高峰:公安部經偵局 副局長
假藥裏面根本沒有任何有效成分,或者有效成分非常低,根本起不了治療的作用,而耽誤了治療,這實際上也是從另外一種形式上面危害人體健康,但是這種因果關繫上面難以直接對應上,所以説對這類的犯罪分子就難以處以重刑來震懾犯罪。
假藥的利潤常達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因此形成假藥犯罪有販毒的利潤,但是沒有販毒的風險,對於假藥犯罪的現況,公安部門提出了相應的建議。
高峰:公安部經偵局 副局長
一反面就是:治亂象,用重拳。針對這類犯罪猖獗、蔓延、高發的勢頭,公安機關將持續地進行打擊,把它壓到最低限度,最小的幅度,使它對社會的危害降到最低的程度。第二句話就是:治亂象,用重典。我們也正在積極地向有關方面呼籲,進一步完善我們的刑事立法,對此類犯罪要處以重刑,使後來人不敢也不想再從事此類犯罪。
公安部有關負責人指出,假藥犯罪嚴重威脅人民群眾生命健康,中央領導對此高度重視,要求公安部依法嚴厲打擊制售假藥犯罪,同時要求相關部門協同配合,不斷完善制度,強化監管職責,堅持不懈地進行綜合整治。全國公安機關在“亮劍”行動的關鍵階段,把制售假冒偽劣藥品、食品等犯罪活動作為首要打擊目標,公安部已向社會公佈各地公安機關舉報電話,歡迎群眾舉報各類假藥犯罪線索,對舉報屬實的將予以獎勵。